肯特自己都不明白,在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感情怒火。“这么长时间里,你什么也不对我讲,现在却突然告诉我父亲是谁。这个人是我喜欢的人,而且我的长像也象他!”他停了一下,又吼起来:“那么,妈妈,你告诉我,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不要让我刨根问底!”
“你不会喜欢听的。”
“你以为我会计较吗?我想要知道。”
她花了点时间,整理思路,然后才开始讲起来:“他是我在大学校园里见过几次的男孩,我们在同一教室听过课,我记不起是什么课了。我总是觉得他很帅,但我们从未约会过。我甚至连他叫甚什么也不知道。读大四时,我在玛玛菲尔比萨店打工,负责送外卖。七月的一天晚上,我们接到电话,要我们送六份比萨饼到获学士学位的聚会去。是我送去的。他为我开门。他……”她散开绞在一起的手指,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他抓住我的手腕,拉我进公寓内。那里人声嘈杂,他们正在喝酒。地下堆着啤酒桶,甚至还有人稀罕地穿着女孩的衣服在那里。他认出我来了,向大家收集了一大笔小费给我,并说:‘你下班后,来这里和我一起喝点啤酒吧!’……唉,那之前,我从未作过那类事。我是那种你们称之为”紧屁股“的女孩,是个学者,非常正统,自律,只知道向目标奋斗。我真的说不出,为什么会那么干。下班后,我就去了,喝了几杯啤酒。一件事引发另一件事,最后我就和他上了床。两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肯特沉默了一分钟,狠毒地盯住她,“学士聚会,”他说,声音干涩涩的。“我是在学士聚会时生成的。”
“是的。”她小声说,“但那还不是最坏的。”
他只是等待着。
“是他得到学士学位。”她加上一句。
“他的?”
“他在下个星期结了婚。”
只过了不到一分钟,事情便弄清楚了。“哦,别告诉我……”他们的目光相遇,他挺直身体,她则很尴尬。“哦,就是和伽德纳夫人,我的英语教师?”
莫尼卡点了点头,眼光下垂,用一只手掌抚摸着另一只手大拇指的表皮。肯特把手机甩到沙发上,手机在沙发上弹了起来。他用双手遮住两眼,跌坐在沙发的软垫上。
“一夜情。”他说。
他母亲眼望着这个亚当偷食禁果的残余。回答:“是的。”一点自我防御的意识都没有。
“她知道吗?”
他们一家没人知道,但他现在正在告诉他们。
他母亲眼望着他修长的身体,身穿兰色长裤,嘴巴紧闭,似乎强忍着不哭出来。下巴和面颊长着浓密的胡子,以至每天都得修面。每一次吞咽泪水,喉头就脉动一下。
她伸手揉搓着他双膝上的粗斜纹布裤子。“肯特,我很抱歉!”她小声说。
他的嘴巴张了张:“是的,妈妈,我知道。”
她继续搓着膝头,不知道还该作些什么。
他动了一下脚,仿佛要避开她的触摸,抽泣着,用手背揉鼻子:“听着,妈妈!”他拍打着房门。“我要出去一会,我想……我不知道……我心里一片混乱。我想出去,行吗?别担心,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肯特!”他冲出去,看着出口,但他已经一步三梯地下楼,门在后面关上了。“肯特!”她跑下楼去,把门拉开,“肯特,等一等!请等一等,亲爱的!别开车!我们再谈谈……我们……”
“你回去吧,进屋去,妈妈!”
“但是,肯特!”
“你对这件事保守了18年秘密,但至少也给我几小时的时间吧!”
轿车的门碰一声关上了,引擎轰鸣。他倒车,再转向车道,由于动作太快,撞上并撞落了路边的坎子。在人行道上留下车轮的橡胶印迹。
第八章
汤姆从西亚蒂停车场开车回家,感觉是在受炼狱的煎熬。怎样向克莱尔讲?她会有什么反应?怎样和孩子们讲?他们会认为自己是个道德败坏的懦夫,骗子,在与妈妈结婚的前夜还在外胡来,并且隐瞒了这么多年。
他应先对克莱尔讲,在向孩子们公布这一消息前,她理应先知道。可以肯定,他们四人都将随之陷入沉重、艰难的境地。与克莱尔谈,必须私下进行,让她鞭打自己、责骂自己、叫喊、哭泣、辱骂,不管她想作什么,都不能让孩子们看见和听见。
拢家时,克莱尔正在带着孩子们打扫房间,吸尘器在楼上嗡嗡作响。她跪在起居室地上,用手清扫茶几下的灰尘,一点未起疑心。想起他们上次吵架,最终相互原谅,并做爱。她是多么的易受伤害,楚楚动人,又勤奋工作。她一点都不知道。
他走去蹲在她身后,心里真是后悔,他对她的伤害多么深。
“克莱尔?”
她后腿站起来,脑袋碰了一下,“哎哟。”用手揉了一下棒球帽子里边,转身时还避了一下,全身在地毯上坐下来。
“抱歉,我以为你听到我进来了。”
“不,我没听见,真烦人。”
看着她戴了25年的旧棒球帽,裤子和起皱的衬衣,他的心因无法控制的爱意而肿胀,并承受着罪恶感的重压。
他抓紧她的手臂问:“你没事吧?”
“没事。”
“克莱尔,有件事我需要和你谈谈,避开孩子们,你能和我一起开车出去吗?”
她把手慢慢从头上放下来,“什么事,汤姆,你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她转身跪起来,面向着他,“到底什么事?”
他抓住她的手,拉她站起来。“我们开车出去说。来吧!”
他喊来孩子们:“罗比,切尔茜,过来一下。”他们来后,他说:“我和你们的妈妈要出去一个钟头左右,回来前你们都要在家里别走。”
“好,爸爸,你们去哪儿?”切尔茜问。
“我回来后,会向你们说清楚的,你们把房间打扫完,一定要呆在家里,明白吗?这事情很重要。”
“是,爸爸……”
“是,爸爸……”
回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问和困惑。
在轿车里,克莱尔说:“汤姆,你把我吓得要死,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马上就会告诉你。我们先去山谷小学,学校的院子没人,我们在那儿谈。”
她坐下来,好似穿着盔甲,全身僵硬,只有脑袋能活动。她审视着他把车开到大楼一侧,再转到背后的操场旁边。他们的孩子是在这里上的小学,在这儿玩跳房、捉迷藏、健身、参加各种体育比赛。教学楼和操场在傍晚的阳光下,给人以离愁别绪之感。
汤姆关掉引擎,说:“来吧,我们一起走走。”
她勉勉强强地跟着他,感觉到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汤姆拉着她的手,慢慢踱过草地,来到垒球场的菱形角落。他们的脚步在球场地面上扬起缕缕尘土。球场外面,安放着各种运动器械,形成一些几何图案。在紫色天空的陪衬下,他们并排坐在一个马蹄形的秋千椅上。脚下是一条木片镶嵌的小路,有些木片已被磨损,露出泥土来。
克莱尔用手扶着秋千椅冰凉的钢链,汤姆身子全倾,象一个兰球队员坐在板凳上观看场内比赛。
两人都不摇荡秋千椅。坐了一会,闻着木块地面散发出的木头气味。感觉到屁股在向下坠落,而地面又把脚锚住。
终于,汤姆清了清喉咙说:“克莱尔,我爱你。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这是最容易说的。其余要说的,就难得多了。”
“不管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汤姆,真烦人,这地方有点可怕。”
“那好,我就直说了。”他深吸一口气,“开学前六天,一个女人来到我办公室,为一个孩子报名转学。这个孩子是我的儿子。在那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她从来没告诉我,我没任何理由怀疑这一点。他的名字叫肯特··艾仁斯。”
一讲完,他们的眼光就被锁住了。他相信,他永远不会忘记克莱尔受到的震动和打击。她的脑筋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双眼圆睁,直视着他,脸上的肌肉没有一块能活动,双手紧紧抓住钢链。
“肯特·艾仁斯……”她低声说,“……是你儿子?”
“是的,克莱尔,他是我的儿子。”他极尽可能地柔声回答。
“但是……但是那意味着……”她努力计算着日期。
“我告诉你吧,他十七岁,和罗比一样大,是在1975年7月怀上的。”
这一次,她无需费心计算了。“是我们结婚那个月?”
“我们结婚前一星期。”
痛苦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啊!”同时双眼睁得更大,视线一片模糊,“啊!”
“我告诉你事情发生的确切经过。因为她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一点都没有,请你相信!”
“哦,汤姆。”她挣扎着,用三根手指掩着嘴唇。
他尽力继续叙述下去,决心抖露出事情的全部真相,只有说出全部真相,才能保住一点尊严。我们结婚前一周,我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但有一件事,却象水晶一样透明,我没有准备好要结婚。我感到……很报歉我这样说,克莱尔,我感到被套住了,甚至感到有点绝望。有时,我觉得自己被送上火车轨道。我才在大学里呆了四年,为随后的几年订了计划,想夏天去休假,找个教师工作,和小伙子们坐在一起自由自在,不再象大学里每天按部就班上课,学习。我想买辆新车和几套好衣服,假期去墨西哥或拉斯·维加斯玩个痛快。
“但你怀孕了,结婚终结了我的婚前自由。我只好买戒指,瓷器,租房子,一切东西都需要迅速搞定。说实话,有一阵子,我真是有点害怕了,但一波恐惧消失后,我又变得愤怒了。”
“那或许就是我在学士学位聚会的心情吧!当那个我几乎不认识的女孩给我们送来定的比萨饼后,我叫她和我一起上床,这是一次简单的反叛,没有其它意义。她离开了,去挣自己的生活,我则过我的生活,从此再未见过面……直到上个星期,她带着儿子走进我的办公室为止。”
克莱尔泪水盈眶,用幻想破灭的双眼盯住汤姆,震惊的波涛袭遍全身。她又将眼光移向远处,从秋千椅上站起来。
“不,请等一下。”汤姆拉住她的手臂,“我没说完,我很难将这些情况向你说清楚。我不想隐瞒什么,但我想撇开这些伤心事,说到最重要的一点,这就是我之所以改变的事实。和你结婚以后,我变了!”他柔声补充:“我逐渐变得非常,非常的爱你,克莱尔。”
“别!”她把手抽回来,从秋千椅上转身,面向西方,将背对着汤姆,面对着明亮的,橙色的天空。“别给我说这些虚情假意的陈词烂调。你刚才告诉我这些丑事后,又胆敢给我讲这些陈词烂调!”
“我不是虚情假意,生下罗比后,我开始认识到,并且……”
“但那你就能让我感觉好些吗?”
“你让我把话说完,我一年一年地更加爱你了。我发现自己喜欢当一个父亲,喜欢作一个丈夫,我爱你。”
他在她肩头的颤抖中说着,她哭了。
“你干了那些事……和另外的女人……和我结婚的同一星期。”
他明白,这个事实比其他所有事情更具杀伤力。在她伤心时他必须非常耐心地劝慰她。
“克莱尔……克莱尔,我真的非常抱歉!”
“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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