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维的脸色变了变,言不发,转身就离开。沈语月抢步上前,拦下了他,双唇颤动,“石维哥哥”
对方单手竖掌于胸前,低下了头,“女施主,贫僧的法号释然。”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石维哥哥。”沈语月急切地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半年了,你过得好不好”
石维见她情绪激动,只好说:“你跟我来。”
后山的空地,山风劲吹,隐隐传来阵阵松涛声。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改好不好”石维的句“女施主”,惹得沈语月伤尽了心。
石维叹了口气,“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忘了我,再找个人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沈语月扯着石维的衣袖不愿意放开。幼年的时候,每次做错事,惹了祸,她都是这样扯着他的衣袖,寻求他的原谅。只是这次,能够让他回心转意吗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你忘了我吧。”
石维的脸上掠过丝痛苦的神色,他用力地掰开她的手,挣脱她的纠缠,快步走开。
“如果你现在离开,我马上跳下去。”
沈语月站在山崖边上,摇摇欲坠。石维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充满期盼地看着他。
“你还是这般任性。”石维的眼光渐渐冷了下去,“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石维哥哥”
沈语月唇瓣硬,紧紧咬住牙。小的时候,即使只是以不吃饭,不吃药这样的小事相挟,不管多为难,石维都定会答应她的请求。但现在,即使是以死相挟,他也不会回过头了。这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山风凛冽,带着丝呜咽。
“不要哭了。”
只手温柔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沈语月抬起头,泪眼婆娑间,看到蹙着眉的时人杰,他的眼中,有浓浓的关爱。哭泣的样子又次落入他眼中,沈语月胡乱地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咬着下唇说:“他不要娶我,宁可出家。全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如果你想笑,尽管笑好了。”
时人杰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强装坚强的女子,为她感到心痛,“我不会笑你的。”
07 那些隐藏的秘密上
时人杰静静地陪着沈语月坐在山石上,无力感充斥全身。看到她哭,看到她难过,他能够做的,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连哄她,安慰她的立场也没有。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秘密,恋慕他的女子有很多,他却只为眼前的女子魂牵梦萦,从两年前在“群芳会”中第次见到她,颗心便已经沉沦,得知她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他几乎蹶不振。
眼看着她回复单身,无数次想过要上门提亲,却害怕被拒绝,亲耳听到她说出“不认识”三个字,他的心有多痛有多失望,只有自己知道。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语月垂着头,想到以往的点点滴滴,又难过了起来。
她的兄长沈言山比她年长了二十岁,石维虽然是她的未来夫婿,却像真正的大哥样,关心呵护她。长大后,他接掌了家中的玉石经营,走南闯北做生意,每次回到洛阳,都会给她带新鲜的玩意,把沿途的经历告诉她。
十余年的感情,随着石维出家,下子烟消云散,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他有苦衷,”尽管不愿意拱手相让,但时人杰还是抑止住心痛,平静地说:“再去找他吧,帮他解开心结。”
“整整半年,我没有迈出家门半步,却怎么也没有想明白他为何会选择出家山里的日子那么苦,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才会选择个人留在这里。我多么想能替他分担,哪怕只是点点。”沈语月把头低了下去,眼泪顺着脸颊淌下,“他不娶我也没有关系的,我不怕被人笑话,他何苦要这样为难自己”
时人杰动容地看着她。这般让人怜惜心痛的女子,石维为什么能够轻言放手
“如果是我,决不会让你这般难过。”他在暗地里攥紧了拳头。
轮红日急坠而下,暮色降临,沈语月脸上的泪痕已经风干,时人杰陪着她,慢慢地走回客栈。
“怎么走路还是拐拐的,脚还痛吗”
“嗯,有点。”
“你没有用我给你的药”
“什么药”
“我昨晚给了瑞龙,他没有给你送过去”
“他昨天没义气地扔下我,我很生气,没让他进房门。”沈语月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笑就是笑,哭就是哭,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但如此率真美好的女子,心里却没有属于他的位置,时人杰黯然地收回恋慕的目光。
与时人杰分手,在他令人心悸的目光中合上房门,沈语月整个人靠在房门上,暮色已经降临,房间里的光线明明灭灭,那个斯文俊美的男子,是喜欢她的吧那样深情缱绻的目光,似乎由来已久,她却不知道何时曾与他有过交集。
沈语月缓缓地在扶着桌子坐下来,原本被石维占据得满满的思绪,如今更加添了凌乱。
黑暗中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近,块手绢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在用力地挣扎,惊惶中碰翻了椅子,砸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急速的敲门声响起,“沈小姐,你没事吧”
是时人杰的声音。
绝望中,他的声音像是救命的稻草,沈语月更加用力地挣扎。
捂在口鼻处的手越发用力,刺鼻的味道熏得她头昏目眩。利刃的亮光划破了沉沉的暮色,沈语月眼前花,眼看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要插进她的胸口。房门被撞开,有人迅猛地扑了过来,眼前交错的是红白两道身影,匕首插入血肉的声音在昏暗中异常清晰,但痛的却不是她。
沈语月无力地委然坠地,时人杰覆在她的身上,热烫的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衫。
受伤后的他已经那样虚弱,却紧紧地用身体护着她。
惊惶绝望包围了她,沈语月想大声叫喊,知觉却向着黑暗的深渊滑去,迷药发挥效力,她晕迷了过去。
沈语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中午。
“姑姑,你没事吧”见她睁开眼,旁的沈瑞龙探过身来询问。
“时人杰呢他受伤了”沈语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迷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褪,她感到阵头昏。
“那个女人是疯子,时大哥被插了两刀,正在房间里静养”
目送着那个倩影离开,时人杰站在紧闭的房门外,默默的伫立。是选择继续守候下去,还是安静地走开晚风吹动他的衣袍,颀长的身影,似是痴了。
房间中突然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他惊觉不妥,撞开房门,发现沈语月正被红衣女子劫持。红衣女子举起了匕首,他不顾切地结果用身体挡了过去。
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身体,对方是真的想取沈语月的性命,他惊出身冷汗。匕首再次在空中划出弧形的亮光,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抵挡,幸好沈瑞龙闻声迅速赶至,否则他与沈语月,都会命丧那个疯狂的袭击者手上。
“他被插了两刀”
究竟是怎样的份感情,值得他舍命相救沈语月想起初见之时,他袭白衣如雪,在人潮如织的“群芳园”中如梨花般清俊,再遇,关怀话语,深情的眼光,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个人,却让她觉得安心。
沈瑞龙还没有说完,沈语月已经跳下床,直奔出门去。
“哎,姑姑,你没穿鞋子耶”
沈语月不管沈瑞龙的叫喊,穿过院子,飞快地跑向时人杰的房间。他千万不能有事脑海中片空白,她只是本能地往外面奔跑,她要去看望那个为救她而受伤的男子。
奔过院子,迎面撞上了个人。对方扶住了她,“月儿,你连鞋子也不穿,急着要去哪里”
眼前的人竟然是石维,他换下了僧袍,头上戴着巾帽,俨然是往日那个俊朗的青年。
沈语月惊觉自己的行为失常,停住了脚步,惊讶道:“石维哥哥,你怎会在这里”
08 那些隐藏的秘密下
“我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情,害你被劫持”,石维伤痛的目光看着她,“你还会原谅我吗”
沈语月虽然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自幼年累积起来的信任让她立即做出了决定,她目光清澈地注视着石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永远是我的石维哥哥。”
石维的唇边漾起丝苦涩的笑容。
“地上凉,先回房把鞋子穿上吧。”
沈语月这时才感到足尖生疼,刚才跑得太急,踢到门槛上了。她拐拐地往回走。石维伸手扶住了她,沈语月抬头笑,不管怎样,石维对她的关怀呵护始终没有改变。
时人杰扶着墙站在廊下,看着两人走远。
“我们回去吧。”他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弟弟淡淡地说。
“大哥,以你的条件,难道还争不赢那个和尚”
时地灵不解地看着兄长,大夫说过,午后迷药的药效过,沈语月便会醒来,大哥不顾有伤在身,要他扶他前去探视,看到这幕,却毫不犹豫地回头。
“你不明白。”时人杰扶着墙壁,缓缓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我争不赢的是时间。”
要忘却份青梅竹马的感情,谈何容易时地灵看着兄长蹒跚的背影,莫名的替他感到难过。
午后的光线透进房间,切都渐渐澄澈起来。
“石维哥哥,你说那个女子怀了你的孩子,这个孩子后来被你害死了”沈语月震惊地看着脸悔疚的石维,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石维缓缓地垂下了头,“我和倩红是在次途中遇劫时认识的”
三年前,他接过家中的玉石经营,开始走南闯北做生意。虽然行路艰难,但在他的用心经营之下,生意蒸蒸日上。他满腔热忱,只等生意再上个台阶,便迎娶自幼订下亲事的沈语月过门。
数月前,他带着四处搜罗所得的玉石返回洛阳,结果途中遇劫,身上的财物全部被洗劫空,他受了伤,而且还与随从走散。这时他遇到了于倩红,不但救了他,还留他在家中养伤。当时他只以为于倩红是山村孤女,却不知道她的父亲,就是山贼的首领。
在于倩红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他复原得很快。两个年轻男女朝夕相对,并且出于疗伤的需要,两人还经常肢体接触。虽然已经有了未婚妻,但他的心还是动摇了。半个月后,他伤势好转,在离开的前夜,于倩红主动投怀送抱,他把持不住,便与她发生了关系。
他深知对不起沈语月,但于倩红的痴缠,又让他割舍不掉。于是他瞒着沈语月,继续与于倩红保持着来往。两人来往了数月之后,于倩红怀了身孕,这时于父出面,他才知道自己直来往的,竟然是山贼头子的女儿。
他如何肯娶满手血腥的山贼头子的女儿于父怒之下便把他软禁,他千方百计才逃了出来,被路过的神策将军所救。他咬牙,向神策将军道破了山寨的所在,神策将军于是带兵剿平了山寨。熊熊的大火把整个山寨烧成废墟,山寨中无人逃脱,切都化作了尘灰。
他无颜面对沈语月,同时也愧疚于倩红及她腹中的孩子。若当日意志坚定,不贪图肉体的欢娱,便不会铸下大错,他既内疚又悔恨。为逃避良心的谴责,他选择了出家途。谁料于倩红当日为了追踪他的下落,也离开了山寨,因此侥幸逃过神策将军的围剿。她得知父兄都已经葬身火海,伤心欲绝,再加上腹中的孩子小产,她的神志最终陷入了疯狂。
“我以为倩红已经死了,也以为逃避就能忘记切。但我错了,清灯黄卷,抚不平我心里的悔恨,我日日夜夜都得不到安宁。”石维流下了苦涩的泪水,“我来的时候见过倩红,她已经原谅了我,只要你不追究她伤过你,我会带她远远的离开洛阳,用生去弥补我自己犯下的过错”
沈语月感慨不已,她用指尖轻轻拭去石维的眼角的泪,“石维哥哥,你能承担所犯下的过错,努力弥补,我不怪你。那个女子很可怜,伤我个人的心就够了,以后都不要再伤害她了。”
于倩红被沈瑞龙关押在柴房里,沈语月打开门走进去,墙角蜷缩着的红衣女子抬起了头,形容憔悴,脸露愧色。沈语月惊讶地发现,在嵩山脚下她曾经撞到了她。
于倩红低下了头,神志清醒之后仍然感到后怕,“我直跟着你,我差点就杀了你。”
若非沈语月,石维不会弃她而去。她把所有的源由归到沈语月身上,如果不是时人杰及时闯进房间,她妒火攻心,定会下手杀了沈语月。
“都过去了,忘了吧。”沈语月上前扶起了她,石维直站在旁,沈语月把于倩红的手交到他手上,“石维哥哥,你带她走吧。”
于倩红看着她,喃喃地说:“谢谢。”
雾气迷蒙,泥淖处处,石维和于倩红渐行渐远。
风从东南吹来,摇动满树的繁花,落英缤纷。沈语月扶着树干,眼中噙着泪,目送他们走远。她曾经多次送石维远行,但从来没有次,如此强烈地感到他会去不回。
石维最后次回望沈语月,心中怆然。他从少年时代开始,便满腔热忱地等待她成为他的新娘,但他步走错,便偏离了年少的梦想。从此以后,她的喜怒哀乐,都不再与他有关。
“姑姑,我们回家吧。”身后的沈瑞龙轻轻地唤她。
沈语月这才想起还直没有机会去看望时人杰的伤势。
正要动身前去,沈瑞龙叫住了她,“地灵已经带着他大哥下山了。”
沈语月颓然地停下了脚步,心里空空落落,只是刹那间,身边的切就像是昙花开过,什么都没有剩下。巨大的空虚袭来,晶莹的眼泪终于沿着她的粉腮落下
09 是谁拨乱我心弦上
与沈语月同回到洛阳,踏进家门,沈瑞龙便听到前厅传来人声,当中还有平日不太走动的奶奶的声音,大家有说有笑的,十分热闹。
转过挡风墙,沈瑞龙眼就看到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的青袍男子。眉眼悠然,举止优雅,正是与睿王府的昭阳世子起,出门游历多时的大哥沈瑞风
“大哥,你回来了”他向着兄长扑了过去。
沈瑞风站起来,与弟弟大大的拥抱了下。
“我刚到。听说你上少林寺了,你师傅还好吧”
“师傅他老人家好得很。”
沈瑞龙在兄长的旁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这才有功夫去打量屋子里的其他人。沈老夫人和沈言山左右的坐在上首,坐在对面的是苏想容。她把双手搁在椅背上,脸上是淡淡的神情,从容而安静。她只是很随意地坐在那里,但沈瑞龙的眼光竟无法移走。
嵩山行,连他自己也已经察觉到,有些什么东西是不样了。
苏想容感到了沈瑞龙热烈的目光,有点错愕地回望他,沈瑞龙笑了下,终于收回了他的目光。
沈瑞风继续说起旅途中的新鲜趣事,大厅里的笑声又响了起来。沈老夫人用手绢拭掉眼角溢出来的泪水说:“风小子每次回来,都逗得我这个老太婆满心欢喜”
沈瑞龙不依地叫起来:“奶奶偏心,我天天在家,难道您就不欢喜”
沈老夫人笑骂道:“你这个惹祸精,不给家里添乱,我就心满意足了。”
随着他进门的沈语月在旁插嘴道:“就是,就是他前两天才欺负想容来着”
真是那锅不开她偏要揭那锅沈瑞龙忿忿然地瞪着沈语月,忽然笑了,神神秘秘地问:“大家知不知道,我们在嵩山发生什么事了”
“沈瑞龙你敢说出去,我今天非撕了你这张毒嘴不可”
事情已经过去了,从此她的生命里再没有石维这个人,沈语月向着沈瑞龙扑了过来,阻拦他把事情说出来。
“救命啊,大哥救我”沈瑞龙躲到大哥的身后寻求庇护,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沈瑞龙偷眼去看苏想容,发现她的脸上也绽开了朵浅浅的笑容,像是冰雪消融样,下子又把他的目光吸引住了。正看得满心欢喜,头上却重重地挨了记爆栗。他可是会武功的,居然给个弱女子偷袭了他忿然地拿眼瞪去,沈语月已经退回座位上,用手绢捂着嘴得意地笑个不停。
沈瑞龙的神经虽然大条,但看到沈语月的笑容,也明白她的心思,所以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旁人追问起来,也只是爽朗地大笑了几声。
沈瑞风给每个人都带回了礼物。沈老夫人的是张披肩,沈言山的是块蓝田玉佩,沈语月的是套绣品,沈瑞龙的是柄镶了宝石的短刀,而苏想容的是套宫制的毛笔。
“多谢大表哥”苏想容从沈瑞风手中接过那套精致的毛笔,眼中掠过抹光彩,展颜笑。
沈瑞风打量了她下,然后问:“段日子不见,你好像瘦了些”
“有点吧,多谢大表哥关心。”苏想容的脸上有丝羞涩,在沈瑞风面前,她才会流露出十七岁的女子应有的娇羞体态。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亲切且满心欢喜的眼神看过他沈瑞龙愉悦的心情下子荡然无存,好像有个小虫子,不断噬咬着他的心,接下来的时间,他都变得漫不经心。他木然地应付着,好不容易才等到聚会散了。回到房间,他合上了门,背靠在门上,肩膀下子垮了下来。从腰包里取出那道在寺里求的平安符,擎在掌心,他呆呆地看着出神。
个小小的平安符,又怎比得上全套宫制的毛笔他用力地把那个平安符掷出了窗外,痛苦地闭上了眼。
半个月的时间下子就过去了,沈府迎来了喜庆的日子,沈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大清早,沈府的后院便传出争执声。
“不过是个表姑娘,又不是沈家的人,怎么凶成这样。”因为送的菜不新鲜,被苏想容呵斥了番,卖菜的张老爹嘀咕了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正要离去的苏想容听见。
苏想容停下了脚步,回身说:“以后沈府的菜不用你送了,你明天去账房把尾数结结,把账清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老爹张口结舌,但很快脸就垮了下来,心想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巴,好端端的个大主顾就这样没了。
苏想容带着丫头上上下下忙碌的时候,佩紫走过来提醒她:“表姑娘,客人马上要到了,是不是该请大少爷和二少爷出来”
沈瑞风不爱应酬,早就吩咐过不到关键时刻不用请他出来。沈瑞龙到这刻还未见人面,估计是还赖在床上。苏想容想了下,说:“我亲自去请吧。”
10 是谁拨动我心弦下
走到沈瑞风的房门前,苏想容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大表哥”
“是想容吗”沈瑞风温润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进来吧,门没有锁。”
沈瑞风正捧着本书阅读,手边是杯冒着热气的茶。外面人声吵杂,但他的房间里却是十分安静,弥漫着淡淡的紫檀香的气味。他坐在书案旁,手执书卷,嘴角噙笑。
只要对比下,苏想容便会发现自己命歹。沈家的老老小小,全部优哉悠哉,唯有她这个表姑娘,上下打点,忙死忙活。但沈家的劳动模范苏想容却没有往那里想,她走到柜子前,打开衣柜,取出套新衣服,交给沈瑞风说:“大表哥,前面已经准备好,你该出去了,把衣服换了吧。”
“想容”沈瑞风叫了她声。
“怎么了”苏想容愕了下。
“你不出去,我怎样换衣服”沈瑞风微笑着说。
“哦。”苏想容面红耳热,她是忙疯了,居然连这个也忘了,连忙快步走出房间,顺手合上了房门。她转身正要走开,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个人影晃动,她的眼尖,虽然只是眼,也看清楚是谁了。
“沈瑞龙”
沈家二少爷瑞龙慢吞吞地从假石山后现身。
苏想容觉得这段时间的沈瑞龙有点怪怪的,自从他从嵩山回来之后,不但每日乖乖地去茶庄,而且还收敛了许多,不再处处与她作对。只是他经常用复杂的眼光看她,弄得她心跳加速。这半个多月以来,她直在忙着筹备沈老夫人的寿宴,便没有把沈瑞龙的变化放在心上,此际见到他,那种怪怪的感觉又回来了。
见到他身上的那套衣服,苏想容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还没有换衣服”
“大哥不是也正在换衣服”沈瑞龙不服气地回了句,然后嘀咕着走开。他嘀咕的声音虽然小,但苏想容还是听到他说的话了:“我就是不换,偏不换”
苏想容追进了沈瑞龙的房里。
沈瑞龙进了房,像个大字样躺在床上。苏想容走到床前,盯着他说:“今天是你奶奶的寿辰,你少爷不动如山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瑞龙朝里翻了个身,不理她。
见到苏想容红着脸从大哥的房间出来,沈瑞龙就是感到怄气,为什么她对大哥那么好,却总是对他不理不睬,视若无睹
“你要发少爷脾气我不管,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这时候闹脾气,对得起你奶奶平日疼你吗”苏想容忍不住教训沈瑞龙。
她对大哥的温柔呢都到哪里去了沈瑞龙满腔的怨气再也压抑不住,他脱口而出道,“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你不是我娘,更不是沈家的什么人,不要在这里教训我”
苏想容听,脸色就煞白了,她十指攥成拳头,银牙咬得紧紧的,沈瑞龙是什么意思早上张老爹说她不过是个表姑娘,却凶成那样。别人怎么说,她不在乎,为什么说这样的话的,偏偏是沈瑞龙她天未亮就爬起来,忙上忙下,连口水也顾不上喝,难道就是为了听这些冷言冷语她气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苏想容极力地压抑着怒气,转过身,言不发地往外走。
“想容”沈瑞龙在身后叫她,语气中兵荒马乱。他发誓不是故意要说这样的话的,但不知怎的,他的胸口像烙上了块烧红的铁块,灼得他浑身焦躁,恶言不经大脑便说了出来。
苏想容的身子僵硬,她举起手,头也不回地打断沈瑞龙,“不用说了,今天是好日子,我不跟你吵架,但你赶快把衣服换了”说完,她径直走出了房门。
走出沈瑞龙的房间,苏想容放开拳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房间里,沈瑞龙静静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呆呆地看着苏想容单薄苍白的背影,好几次想冲出门去,跟她说对不起,但他始终欠缺丝勇气,苏想容悲痛莫名的眼神,让他感到慌乱以及不知所措。
“想容,你怎么了”
沈瑞风身锦衣地出现在面前,苏想容连忙抹掉眼角的泪水。
看看苏想容脸上的泪痕,再看看房间里呆若木鸡的沈瑞龙,他明了地问:“是不是瑞龙给你气受了”
苏想容手忙脚乱地抹眼泪,并不回答。
“我让瑞龙向你道歉。”沈瑞风拖起她的手,拉她进沈瑞龙的房间。
“不要”苏想容挣脱他的手,她已经够难堪的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面对沈瑞龙的冷嘲热讽。
“我们还是快点去前院吧,大家都等得急了。”苏想容转身急步向前院走去。
沈瑞风轻轻地叹了口气,快步追着她而去。
房间里的沈瑞龙呆呆地看着二人走远,他攥紧了拳头,重重地砸在床沿上,发出砰然巨响,而他的下唇早已经咬出了排深深的牙印。
沈瑞龙换了衣服出来,走进大厅便看到苏想容站在人群中,她见到他便别过了脸去,装作没有看见,他的脸色下子就煞白了。
沈言山招呼众亲友到偏厅,沈府的喜宴正式开始。苏想容忙碌的身影却没有停下来,在旁督促下人上菜,斟酒。
沈瑞龙坐在首席,看着旁边空出来的座位,味同嚼蜡。
沈言山叫过苏想容,“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你过来吃点,别饿坏了。”
苏想容笑了笑说:“厨房那边得看着点,怠慢客人就不好了,表舅你不用管我。”说完便急步走开了。
沈老夫人说:“容丫头今天辛苦了。”
“何止今天,她每天都很辛苦”沈言山瞪了眼两个不会帮忙,只会添乱的儿子,明显的不满。
沈瑞风有心无力地笑笑,而沈瑞龙的脸色却是下子苍白得可怕,他拿起酒壶,斟了酒,杯接杯的往嘴里灌,等到大家留意他的时候,他已经烂醉如泥。
沈言山看着醉得人事不知的沈瑞龙,皱着眉头道:“不指望你们帮忙,就乖乖的不要添乱好不好”
11 父子之争升级战
宴会结束,亲友渐渐散去。苏想容指挥下人收拾残局,又叫人把彩礼收好,忙到夜里才理出了眉目。她累得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的郁闷始终消散不去,她点胃口也没有,随意地扒了几口饭,便回房休息。
脚步声响起,身后有人叫她,“想容”
苏想容回过头,看到沈瑞风急步追了上来。
“大表哥,有事吗”
“今天辛苦你了,想跟你说声谢谢。”
沈瑞风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苏想容,感激她任劳任怨地为沈家付出。但听在苏想容的耳里,却是另番滋味,连她贯喜欢的大表哥,也对她这般客气,是不是因为她终究只是个外人
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已习惯了沈家的生活,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外人。所以她卖命地工作,把每件事情都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但今天,她却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她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远房的表姑娘,不是沈家的什么人,想到沈瑞龙说的那些话,她的心就痛得要裂开样。
瑞龙,瑞龙,那是她心里的根刺。她清楚记得初到沈家的那天,她被沈言山从马车上抱下来,双脚着地,便看到沈瑞龙在院子里练棍。他穿着白色的短衫,绑腿的长裤,小小的年纪,已经是英姿飒爽。棍影无处不在,他的身形矫健有若游龙。
她看得目瞪口呆。沈瑞龙演练完套棍法,持棍向她露齿笑。如春日的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在他白皙俊逸的脸上绽放,她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地低下头去。只是后来,两人交恶,他再也没有这样对她笑过。为什么他始终对她心存敌意难道她真的有这么讨厌吗
见她面色有异,沈瑞风问:“想容,你有心事”
苏想容摇了摇头,她是那种把心事藏得很深的人,轻易不会开口透露。
“早上瑞龙对你无礼,是不是还在生气”沈瑞风锲而不舍地追问。
苏想容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了下来,沈瑞风跟着也坐到了她的旁边。
“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你有心事总是不肯说出来。”
天上的弯春月,洒下冷冷的光辉,苏想容遥望苍穹,心思也随之飘远。
“想容”见她半天不说话,沈瑞风叫了她声。
苏想容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有点想回徽州,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回去过。”
“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沈瑞风探究地看着她。
“或许日子久了,所以有点怀念家乡,想回去看看。”
“想容,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沈瑞风认真地看着苏想容。
“怎么了”苏想容疑惑地看着沈瑞风,他脸上的神情很认真。
“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好吗”
“我没有说不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啊,姑婆表舅表姑和大表哥你,还有其他人都对我那么好,我又怎会不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你没有提瑞龙,他的态度让你介怀,是不是”
苏想容低下了头,轻轻地说:“我说了,已经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沈瑞风轻轻地叹息了声,里面包容了怜惜和理解。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瑞风感到苏想容的身子斜斜地靠了过来,他低下头看去,发现苏想容竟然睡着了。从大清早忙到夜里,她早已经累坏了,坐在那里会就睡着了。
沈瑞风怜惜地看着苏想容,横抱起她,把她送回房间。
冷冷的月色下,有个人站在花丛的阴影里。他站了许久,只是沈瑞风和苏想容只顾着说话,直没有发现他。他把丛蔷薇枝握在手里,枝干上的硬刺扎进了他的手心,但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下。
他是沈家的二少爷,瑞龙。酒醉之后的头痛,蔷薇硬刺扎出来的伤口,都不及他心中的痛楚,来得凶猛。
夜辗转反侧,次日早上,沈瑞龙拖沓着脚步走进饭厅。家人围着长桌吃着早饭的时候,沈言山突然宣布了个惊人的决定。
“我听到外面有人说了些很难听的话,譬如那个卖菜的张老爹,让想容很难受。而且下人们声声的叫表姑娘,我听着碍耳,所以我决定收想容为义女,以后她就是我们沈家名正言顺的小姐,我看有谁敢给她脸色看”
“不行”沈瑞龙霍地站起来,脸上点血色也没有。
沈瑞风愕然地看着弟弟,他的反应,未免太大了吧他心里有个想法逐渐明朗起来。
“这件事娘很赞成,想容不反对就成了。瑞龙,你发什么疯”沈言山看着沈瑞龙,隐隐有些生气。
“”沈瑞龙死死地盯着苏想容,胸脯剧烈地起伏,他大声说:“我不赞成”
苏想容的脸色苍白如纸。她颤抖着说:“谢谢表舅的好意,我想,我想,还是算了”话还未说完,她已经捂着脸跑出了饭厅。
“瑞龙”沈言山真的生气了,如果不是隔着桌子,他早就个耳光甩过去了。
“我就是不赞成,我死都不赞成”沈瑞龙不理父亲的愤怒,煞白着张脸,转身也奔出了饭厅。
“回来”沈言山拍着桌子要把沈瑞龙喝回来,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言山站起来,想追上去拉他回来。沈瑞风连忙拉住父亲,“爹,别动气,你听我说”
“你又有什么话说是不是连你也反对想容究竟哪里得罪你们大小两位少爷了你们处处与她作对”沈言山回过头,痛心地看着沈瑞风。
“我不是反对。这件事也不是急得非要今天就定下来不可。想容跟我提过,她想回趟徽州,正好趁此机会,让她回去在她爹娘的坟前禀明这件事,她回来之后,我们再按俗例行礼知会亲友,这样不是更好吗”
“我以为连你也反对。”沈言山想了下,“你说的有道理,想容这么多年也没有回去拜祭过父母,是该回去趟了。”
沈言山的眼光投向院子,刚才苏想容和沈瑞龙都是从院子里跑出去的,他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12 以后不再欺负你
沈瑞风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推开房门,就被从里面伸出来的双手扯了进去。他吓了跳,看清楚扯他进房间的人是沈瑞龙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你又怎么了”
“你喜不喜欢想容”
“她那么聪明,又那么能干,我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不许你喜欢她”沈瑞龙拳打在大哥的下巴上。
沈瑞风没料到弟弟会出手这么快,这么狠,连忙闪身避过,但沈瑞龙的拳头还是够着了他的下巴,看来他追随少林寺的僧人学艺的这些年也不是白费的。沈瑞风痛得呲牙裂嘴。
“瑞龙,你发什么疯想容又不是你的,凭什么不让别人喜欢她你不喜欢她,平日总跟她过不去,并不代表大家不喜欢她。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谁说我不喜欢她我喜欢她,我从来没有喜欢个人像喜欢她那样。但是”沈瑞龙想到苏想容对他的冷淡,他下子就蔫了。
看着沈瑞龙狼狈的样子,沈瑞风有种隔岸观火的快感。
“捉弄她说难听的话让她难堪,这就是喜欢她有这样喜欢个人的吗我莫名其妙得很呢”
沈瑞风言语锋利,刀刀剜在沈瑞龙的心上。他放开大哥,重重的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声巨响。
“我不想这样的,但那些混账话,莫名其妙就说出来了”
沈瑞风掸掸袍子,悠闲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还顺手倒了杯茶,放在唇边细细地品着。
“你说,你到底有多喜欢她”沈瑞龙拿眼瞪着兄长。
“如果我说我很喜欢她,你是不是会让我”
“不,我绝对不会让你,除非想容不要我”
“那就对了,你去问想容,她到底喜欢谁,不就成了。”
“我不敢去,她定会笑话我的。”沈瑞龙苦恼地说。
“这就怪了,还有沈家二少爷不敢做的事情”沈瑞风怪叫。瑞龙有今日的下场,全怪他往日对苏想容作孽太多,看着他脸上阵红阵白,沈瑞风心里觉得爽死了。
“大哥”
眼看着弟弟的拳头又要挥过来,沈瑞风连忙说:“你不要在这里胡闹了,找想容说清楚,否则她回了徵州,你别来找我哭诉。”
“她真的要回徽州”沈瑞龙的脸上阴晴不定。
“爹已经同意了,她是走定了。”
“我绝对不会放她走”沈瑞龙扔下兄长,风样卷出房间。
“记得好好地说,不要又惹她哭了”沈瑞风在后面大声说,还发出几声爽朗的长笑。
怎么有种被捉弄了的感觉但沈瑞龙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像阵风样向着后院卷去。簪黄正好走在回廊里,见他狂奔而来,怯怯地喊了声,“二少爷。”
沈瑞龙理都不理,掠过她跑远了。
簪黄嘀咕道:“二少爷风风火火的,到底要干什么”
她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衣领突然被人提了起来,她吓得尖叫。
“说,想容在哪里”沈瑞龙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用足以杀死人的眼光瞪着她。
簪黄用手指了指苏想容卧房的方向,喃喃地说:“在房里,收拾”
她竟然已经在收拾东西,迫不及待地离开沈瑞龙的心痛得无以名状,他甩衣袖,又阵风似的跑了。
簪黄擦擦汗,她几乎被沈瑞龙的怪异举止吓傻了,心想二少爷和表姑娘不会又闹什么矛盾了吧她缩了缩肩膀,急步离开这个事非之地。
苏想容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她忙于整理,连沈瑞龙来了也不知道。
“听说你要走”沈瑞龙扶着门楣,胸脯剧烈的起伏,不过是三月天,但他的额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苏想容看了他眼,回身继续收拾东西,“我回徽州的老家,这不是你乐意见到的吗不会碍着你的眼,也不会有人管你。你乐得悠闲自在,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啊”虽然她回徽州老家的目的是拜祭父母,但促使她此行,沈瑞龙脱不了干系。
“不要走”沈瑞龙打断苏想容,大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灼热,力度很猛。
苏想容抬起头看着沈瑞龙,他的眼眸燃烧着痛楚。
她迟疑地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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