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皇上不会对容谦这么好心。 “天天凌迟,加盐水澡洗着,总得吊着他的气,让他好好享受完,不要半路上给我死掉了。”燕凛咬牙切齿地说。 容谦被士兵绑上行刑台,犹自左顾右盼,见所有人,都脸上茫茫然,明显被刚才番对答给打击坏了,心里那个得意啊。虽然比不上史书上那些英勇烈士们惊天地泣鬼神的临终遗言,不过,这种另类的君前奏对,也足够让他在这个世界的史册上,流传千载吧。虽然都很痛,但是,无论如何,在被老鼠生吞活剥和天天洗盐水澡之间,他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地支持后者啊。 绳索在伤口抽动的痛苦,让容谦的面容微微扭曲,但立刻绽开个大大的笑容,其实他也是人,他也会痛,他也想满地打滚,哀号惨叫啊。不过,实在太害怕小皇帝看他哀求示弱的样子觉得好玩,而把这场活罪无限期延长下去。所以,再怎么辛苦,也要强撑下去。 渔网再些次无情地罩下来,本已受创严重的右臂,复又凉痛,小片肉飞离了他的身体。 容谦不知是苦涩还是叹息地笑笑,闭上眼,靠在行刑柱上,虽然现在这个姿式,无论如何,也舒适不起来。 今天,行刑手将会直对着他的右臂下刀子,在足足百刀之间,把他的整个右臂削成片骨架子才会收手。人类对于如何残杀同类,真是有深入独到的研究啊。 行刑手,明显也受了前天行刑,以及今天对答的影响,刀法远远不够流利舒畅,眼神还有些畏缩与迷茫,执刀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容谦等了会儿,觉得第二三刀,削得都很慢,有些惊异地睁开眼,看行刑手神色不对,不觉微微笑:“你的刀法似乎不太好啊” 行刑手愣愣得瞪着他,答不出话。 容谦笑说:“和昨天相比,水准差了很多啊,是皇上来了,太紧张吗别紧张,皇帝也是人。” 行刑手脚下个踉跄,就差没跌倒了。 在容谦的眼里,简直可以看到大滴的汗水伴着黑线直从行刑手额上落下来,容谦有些满意地笑笑,欺负老实人就是有成就感啊。虽说你老兄也是奉命行事,不过,我白白挨你这么多刀,小小回报下,应该也不算过份吧。 行刑手这回子,两条腿都开始发软了,望着这个被绑在行刑柱上任自己宰割的家伙,就是不敢往下挥刀子,心里疯狂地大叫着:“怪物,这人是个怪物。” 身后有人压低了声音喝斥:“老钱,你疯了吗还不快动手,在陛下面前还敢迟延,你不想要脑袋,还不想要你全家人的脑袋了吗“ 老钱打个寒战,手中刀飞快挥了下去。削怪物的皮肉会有什么下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最重要的是,眼前,得保着他脖子上的二斤半,以及全家的人的性命安危。 容谦尽力忍耐着,拼命在心里,去想那阳光下的海滩,穿着比基尼的少女,自己偷放在储物箱的黄色光碟,悄悄哼起流行歌曲,努力展望完成模拟,论文次通过后的光明未来,尽全力忽略身体的剧痛。 然后,略有急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容,小容,我把你和阿汉的频率接上,你劝劝他。” 容谦怔,即刻调整精神力,把体外的痛苦全部忽略掉:“阿汉怎么了” “他被模拟对象搞,整得厉害,现在心态非常不平衡,我怀疑他会放弃模拟,使用模拟身体不应具有的力量。现在我和吴宇,还有轻尘全都劝不住他。” 容谦那叫个郁闷:“小姐,我正在被凌迟啊,我还需要心理铺导,还需要别人来救我帮我劝我呢,你现在让我开解别人” “就是因为你正被凌迟,所以要你现身说法,让阿汉了解,这世上的倒霉蛋并不是只有他个啊。” “喂” 容谦还待据理力争,张敏欣的声音已然淡去,转而传来两声,压抑的闷哼。容谦怔了会子,这才轻轻叹息:“阿汉” &;&;&;&;&;&;&;&;&;&;&;&;&;&;&;&;&;&;&;&;&;&;&;&;&;&;&;&;&;&;&;&;&;&;&;&;&;&;&;&;&;&;&;&;&;&; 因为电脑坏掉而隔了好多天没更,十分抱歉. 另有关朋友提到的此文是否本人所作的问题. 在此说明,老庄即纳兰,纳兰即老庄.晋江与发文的是同个人.
第七章 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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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汉,你别犯傻了,好不容易撑到现在,放弃了有多冤。想想那地狱般的补考岁月啊。”毫无出奇之处的劝阻语言可以证明,在作思想工作上,容谦的水平实在谈不上有多高。 “小容,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虽然我们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智慧,精神力,但我们必竟不是神,我们也有极限啊。”那带着颤抖,几尽失控的声音,让人怀疑说话的人,随时会嘶声喝骂,或是放声痛哭。 容谦心中微震,终于明白,阿汉所受到的创伤,可能超过了他的想象,他迟疑了下,才道“阿汉,我也在受伤害,现在正被凌迟,到刚才已经被割了百二十多刀,今天,我的右手,就会被割得只剩下白骨架子。但这并不足以影响我的心境。阿汉,别忘了,我们是超然这个时代众人之上的,切的痛楚,伤害,都只是场游戏次测试,没有必要,把这种事太过看重。” “但,这痛苦是真的啊,这种以我们的精神力,都承受不了,几乎要崩溃的痛苦,你怎么还可以这样安然自在” “阿汉,我们每个人出生,就被分配广大的田园,广阔的星空,最好的机器人。我们就被现代科学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理所当然地享有切,从不觉得有那生活有任何值得珍惜,任何了不起。我们可以奋发向上,也可以生无所事事,先进的科学都能给我们最好的生活。我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是饥饿,寒冷,痛苦,悲伤,这样的生活,真的幸福吗我们的测试,看起来,只是为了考试通过而做的模拟,但因此我们和千万年前的普通人类生活在起,看到他们的悲苦挣扎,才真正感受到,我们所拥有的切多么可贵。看这些古人的生活,与他们起经历悲欢离和,真心投入,真心去爱,真心去关怀。我们的确承受了饥寒,承受了伤害,甚至被迫感受种种痛苦,但是,这样的痛楚,从另方面来说,也是种得到,我们了解了我们以前完全不会有的感觉。我们才会理解人身的脆弱,感受到历代科学家为了人类的发展,人类的进化所做的贡献有多么伟大,看到了古人们黑暗的社会制度,才会深刻体会到,我们所处的时代,我们的生活,有多么了不起,多么幸福,疼痛有另方面,不也是种获得吗” 阵沉默之后,伴着声低低呻吟:“小容,你说话真象我们的思想品德老师,哈”略带痛楚的笑声之后,是深长的叹息“但是,小容,我伤心的,不是身体受到的伤害,的确,对于我们这些从不知痛苦为何物的人来说,尝试痛楚,理解人类对痛苦的承受力,对我们自己有好处。但是,我伤心的是,为什么,我们付出这么多,却得不到丝信任,为什么我们牺牲这么多,却得不到点尊重,为什么,伤害我们的,从来都是我们所深爱的人。” “阿汉” “前前后后,我见过那么多模拟对象,我爱他们,保护他们,尽切力量成全他们,为了他们,我曾流血,我曾流泪,我曾付出切,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对待我。有人不允许我和任何人接近,只要我多看别人眼,多和别人说句话,就说我天生滛荡低贱,要与人勾搭,而把我往死里折腾,。有人不愿意我除他之外还有任何人放在心中,就把我的亲人朋友全部杀死。有人不愿意我除他之外,还有别的事放在心中,就毁掉我的事业,折断我的羽翼,让我成为囚徒,有人从来不相信我的爱,害怕我会离去,就毁掉我的武功,断尽我的退路,砍断我的双脚,甚至有人害怕我再看别人,再听别人说话,就会刺瞎我的眼,刺聋我的耳。有人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对我没有丝信任,只要点小小的流言,任何种拙劣可笑的骗局都会让他上当,然后,毫不怜惜地用人世间最残忍,最狠毒的方式来对待我。小容,我累了,我真的累了,第次被背叛,我说,这只是模拟,第二次被伤害,我说,这本来就是我选的课题,第三次,被彻底折磨,我说,不要在乎,那只是具不是我的肉身,不论被怎样对待,都无妨。可是,小容,我受不了了,次又次,几乎无休无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鬼迷心窍,选择这个论题,我不知道,人的心可以狠毒无情到这种地步,我不知道,个口口声声说着爱的人,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对待他爱的人。个自称天下最爱你的人,却不能给你点最起码的信任和尊重,你和男人说句话,他立刻认为你会和人上床,你多看女人眼,他立刻觉得,你要背叛偷情。于是,打着爱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折磨伤害。以爱为名,所有的暴虐,残忍,狠毒,杀戮,难道都可以被原谅,可以被接受吗我不可能在被这样对待之后,还无怨无尤,还继续爱下去,小容,我真的受不了。” “阿汉” “小容,你也次次付出真正的关心,真正的爱,又次次被辜负被伤害,被欺凌,被出卖,为什么你可以这样若无其事,这样说,这样笑,保持着这种心态继续模拟,你甚至可以继续爱那些伤害你的的人。而我,在次次被伤害之后,早已不再爱这些人了,我也不相信,有人可以被如此凌虐之后,做为受害者,依然深爱加害者,如果我被如此羞辱践踏之后,仍然爱那个羞辱践踏我的人,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容谦沉默了会,才轻轻问“阿汉,告诉我,当你爱护他们,关心他们,照料他们,为了保护他们而付出,而牺牲时,是希望他们能报答你吗” 阵沉默之后,是平淡的个字:“不。” “当你为了他们而做切时,感到快乐吗幸福吗” 有些苦涩的笑声之后“当时,很快乐,很幸福。” “那么,又有什么不好呢。你做这切,本就不是为了回报,你帮助他们,爱护他们,为他们牺牲,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自己,因为这切让你快乐,高兴,这就足够了。”容谦不知不觉微微勾起唇角,发自真心的地笑了笑“爱个人,保护个人,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付出十块钱,非得拿回两斤肉,否则就是吃亏了。” “小容,就是因为你抱着这种想法,所以可以平淡地面对这么多次的背叛和伤害,对吗” 容谦轻轻地笑,想起他曾经的快乐和幸福:“阿汉,你被如此对待,是你的错吗你有做过不该做的事,你有对不起他们吗你有伤害过他们吗” “没有。”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呢。我们帮过我们所在意的人,我们为之付出,我们感受到快乐和幸福,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们错了,他们最终将自作自受,他们将会失去我们。甚至于连他们自己都不会明白,他们失去的,将有多么珍贵。我们有什么损失呢我们借他们的手,体验了永远不会有的种种感受,我们得到过很多快乐,即使将来决裂,那快乐毕竟曾经有过。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们由此认出他们是不值得我们爱护,不值得我们为之牺牲的人,我们的心得回自由,我们将会有机会,去寻找,真正值得爱护,值得付出的人,为什么还要悲伤懊恼呢阿汉,我们问心无愧,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有什么值得如此在意,如此痛苦,如此放不下。” 容谦在意识深处,用意念和友人对话,然而现实中的肉身也受到影响,微微笑起来,目光明朗坚定,神色安然自若,那样的坦荡,让人不敢与之对视,那样自然散发的光辉,让人有眩目的感觉。 意念深处,阿汉深深叹息:“小容,你的胸怀真的可以容纳天下。” “阿汉,我只是想尽量让自己高兴。” 叹息声,带着释然:“小容,谢谢你。” “阿汉” “我会尽力忍耐,忘记心灵的痛苦,或许就能象你这样,忽略掉身体的痛苦吧,而且,敏欣说,我的情况特殊,教授应该不会坐视,轻尘已经帮我去和教授谈了,希望可以在不当掉,不影响规则的情况下,改变我的状况。” 容谦微微笑,满是欢喜,发自真心地说:“阿汉,祝你好运。” 声尖厉的惨叫忽然响起,吓得容谦全身震,心灵通讯立刻切断,两耳犹自嗡嗡响不停,若不是被缚着,他就会伸手猛拍耳朵,天啊,耳朵不会被震聋了吧。
第八章 刺驾
燕凛高高坐在观刑台临时摆起的御御座上,俯视着那人鲜血淋漓的身体。眼看着刀刀割下去,片片血肉落下来。心头片茫然,找不到丝毫复仇的快乐,只余深深的惘然。 直到这刻,亲眼目睹切,才真正意识到,他下的,是血腥的杀令。直到这刻,亲眼看着那人的血肉纷飞,才真正明白,那个人就要死了。 他就要死了,那个漠视他许多年的人,将会在他面前死去。 他就要死了,那个压在他头上许多年的人,将从此在人世间消失。 他就要死了,血肉横飞,肢离骨散,再没有呼吸,再不能动作,再也无法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看着他,再也无法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就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我不快乐。 伸手,按在胸口,这里为什么,似坠上千斤大石,为什么连最简单的呼吸都成了最艰涩的事。 他努力咬住牙关,努力睁大眼睛,努力维持着镇定,看着这场缓慢的杀戮。 或是那每刀割下去,带来的,都不是欢欣喜悦,而是无比沉重的压力。他瞪大眼,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鲜红血以。每刀斩下,都那么缓慢,每片血肉飞起,都那样触目惊心。 在宽袍大袖中,他的拳头慢慢握紧,他看到那人的整只右臂,血肉消融,渐渐露出森森白骨,只觉得,胸口处痛不可当,仿佛在左胸某处,血肉也被削尽,只留颗心,徒劳地,在白骨间抽搐呼痛。 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克制着,不要站起来,不要疯狂下令停止这切,他整个身体因为紧绷而令每寸肌肉都麻木起来。 因为面部肌肉麻木,所以看来,冷漠无情,全无变化,只是冷眼看着这场杀戮,看着那缚在刑台上的人。 有什么人受刑,可以这样从容平淡,为什么,他的眼中,无痛无恨无仇无怨,为什么那刀刀下去,片片血肉横飞,观者尚且惊心动魄,他却只是平静地承受,安然地微笑。 他轻轻说了什么,那行刑手颤抖如风中落叶。 他为什么微微闭上眼,脸上神色渐渐柔和,唇角渐渐溢出微笑,仿佛忆起什么美好的往事,又仿佛知道了些什么让他欣慰的消息。 那样安然的笑容,分明是佛陀拈花微笑,哪里是刑场正被慢慢宰割屠戮的人。 其他观刑者,都有同样的感觉。在容谦于意识中和阿汉说话交流,并为阿汉最终想通而十分欣慰的时候,别的人,全被容谦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给看得双眼发直,甚至有些心惊胆战啊,老天啊,这还是人吗 而离容谦最近的,行刑的行刑手受影响最深,最后终于无法克服内心深处,不断涌出来的恐惧,崩溃般弃下他的刑刀,大声尖叫起来:“他不是人,这人不是人啊。”边说,边踉踉跄跄往后退。 仿佛他叫出来的,是所有观刑者的心声,那么多高官,那么多管事,竟没有个回过神来呵斥他。 容谦被他的尖叫声惊觉过来,皱起眉头,心中那叫个郁闷,老兄,这是诽谤,这是人身攻击,这是侮辱啊。 燕凛皱了眉头,从御座上站起身来,身明黄衣着,长身而起,在堆坐着的人当中,无比显眼。 在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跟着站起之前,尖叫声忽然响成片。十几支利箭,如惊雷疾电般,对着刚刚站起的燕凛射了过来。 史靖园厉叱声:“护驾。”拔剑舞出轮寒光,护在燕凛身前,众御林军如飞拥上,把燕凛牢牢护在中间。 燕凛眼中寒光闪,不理拼命想把他压低躲避箭雨的史靖园,强行站起,在人群中往外望去,不觉心间凛然。 无数明盔亮甲的军士,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菜市口执刑之所,四通八达,四面宽阔,至使无险可守,每条大街,每处小巷都涌出如潮人流。 百姓们尖叫奔走,逃避不迭。有人被乱箭射倒,有人跌倒于地,被生生踏死,哀号呼喝,呼母觅子之声不绝于耳。 原本只是看观般,来观赏个人逐步走向死亡,而今被死亡威胁的,却变成了他们自己。 护着燕凛的军士们,都是皇帝亲军,曾由容谦亲自训练过,素质极佳,人数虽少,却还保持着完美阵型,刀出鞘,箭上弦,只是人人脸色都有些苍白。 这次随驾,没有人想到会有叛乱发生,卫队起的防护作用,远不如摆设作用,每个人穿的是华丽的衣服,而非坚硬的盔甲,弓箭带的都不多,更别提盾牌长枪类的了。 其他用来监控管制百姓的官兵,只是负责日常治安的摆设,欺压百姓有点用,真刀真枪打仗之际,早已吓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而这四周都是呼喝着涌过来的,处心积虑的叛军。人人披盔带甲,刀冷枪寒.杀气腾腾,如潮水般奔袭而来. “昏君暴虐,杀害忠良。” “弟兄们,杀昏王,保忠良,另立新君,大家都是新朝的功臣。” “有拿下昏君着,赏银万两,封千户候。” 呼喊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在大队人马之后,驻马长声呼喝:“尔等御林军有弃暗投明者,皆重赏千金,若要自误,为昏君死战,身家性命,皆不能保。” 隔着重重人影看去,那高踞马上的身影,赫然是左将军淳于化。 燕凛眼中寒,恨色狠色最终只化做声带点不甘,带点怨愤,却又有更多怅然的叹息:“原来是他。” 史靖园在旁厉声呼喝,鼓舞士气:“休得听叛贼胡言乱语,保着皇上,突围出去。” 燕凛冷冷哂:“突围,就凭这里几百个人,突围得出去吗这可是左军精锐。” 史靖园料不到,这个时候,自家主子还和自己唱反调,当时就脸色煞白,又气又急:“皇上。” 燕凛微微笑,摇摇头:“想不到,我今日竟要死在这里了。” “皇上。”史靖园这声大叫,不知是怒极而喝,还是伤极而泣。 “看来此人是早有反心了,左晚遇上我,他手头上人手不足,事先没有准备,所以才出语试探,发现我们暗带了不少侍卫,他才放弃动手的念头,后来他建议我出宫观刑,就是为了让我离开防卫森严的皇宫,宫中有御林军守护,四面有宫墙可凭,宫内还有多条密道,就算有大军在手,我若依宫而守,进可以等其他诸军来援,退可以从密道逃走,号召天下勤王,但如今,身在闹市中心,身边卫士不过数百,离皇宫距离遥远,路必布满左军人马,根本无逃脱之路,其他负责皇城的军队,虎豹营素来只在城外,无召不能入城,右军虽效忠于我们,但事起仓促,只怕不及整军备战,中军不过是近日被我们拉拢的,至今未曾完全归心,未必肯出手相救,极大可能便是整军观望,看谁占了上风,就倒向谁罢了。我才刚刚亲政,根基未稳,人心未附,四方握兵之将领,虽曾先后表示效忠,但这样的忠心,只怕并不可峙,只要我入淳于化的掌中,就生死由之,到时淳于化按剑朝中,另立燕氏新君,又有容谦这个托孤之臣为号召,朝中有谁胆敢违逆,君臣名份即定,四方诸候,各地的骄兵强将,又有哪个会为朕出头。”在史靖园的面前,燕凛很少自称为朕,只是淡淡把自己刚刚想通的前因后果,徐徐说来。 没有人想得到,到了这种时刻,燕凛尚能冷静的分析,史靖园气急败后,自家主子这个时候的过份镇定,根本就是不合时宜。可惜他连发怒都来不及,左军就已冲至眼前,和御林军杀作团,史靖园连气急犯上骂主的功夫都没有了。 眼看着御林军苦苦守护,但保护的,却在慢慢缩短。 四周喊杀不绝,每刻都有人倒地身死,鲜血染红了长街,空中箭飞如雨,燕凛却还是固执得挺腰站起,不肯缩身躲避,史靖园不得不领着几个亲卫军士,人盾般,护在他身前。 “皇上,淳于化是不可能借这个机会,扶立新君成为新朝权臣的。天下人岂能容他如此为所欲为,几位太傅都是名儒贤士,在仕林间极有威望,封将军,段大人,他们也都不会” “幸好我为了拉拢各地将领,各方诸候,把几位老师,和封将军他们全派出去了,否则,今朝事变,他们也许只能陪我死在这里,几位老师虽是名儒贤士,治国或有长才,作战,却实非其所长,封将军和段大人他们直护佑在我身边,虽然和各方将领都有交情,在军中颇有威望,武功也很高强,但毕竟多年不曾带兵了,凭夫之力,又如何在万军之中求胜呢更何况,淳于化敢于如此,只怕身后还有别的人支持。诸皇叔王兄,哪个年纪不比我大,哪个不是太祖血脉,哪个不直着眼睛,盼着机会,到如今”燕凛想起,容谦掌政十余年,压得其他诸王,不能有任何动作,而他才政变成功,就引来如此大祸,心头痛,竟不知是悲是愤是伤是愧。 相比于心中的痛楚,眼前的危局,燕凛反倒看得比史靖园淡。眼看着左军就要冲到面前来了,燕凛脸色居然也只是略有些白,声音都不颤抖下,只是语气中,略有些悲怆:“靖园,我是天子,不能受小人之辱,惟有死罢了,你是史家世子,世代勋贵,在军中朝中都极有威望,若有可能,淳于化不会愿意杀你的,你降了吧。” 史靖园气得本已惨白的脸都发紫了,若有是乱军之中,他几乎就要忘了君臣本份,揪住燕凛的脖子痛骂:“你,我们起长大,我们起读书,我们起习武,我们起研究对付容谦,我们起构想我们未来的国家,你现在要扔下我,个人去死吗” 燕凛的神色第次变得凄凉起来,是啊,我们起构建我们的国家。多少个夜晚,在心中构思着,怎样治国,怎样护民,怎样让百姓安乐,怎样让燕国曾有的辉煌再次重筑。多少回细细在笔下草拟自己早就想好的政令,多少回起和老师们讨论施政纲领。拼了命推倒容谦,拼了命换来这个可以让少年壮志得展的天地,可是,那刚刚可以独力飞翔的羽翼还不及展开,就已注定要被拆断了。 那些少年的雄心,美好的向往,到这刻都变成了个笑话。原本以为已知人心黑暗,世事难行,原来,他们仍然把切想得太好,太如意了。 燕凛的眼神终于悲怆了起来:“我死倒也罢了,只是有件憾事,我”他的语气忽得窒,凝眸望向那刑台上的容谦。 史靖园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见几个叛军正扑向刑台,要把容谦解下来。 史靖园冷笑声,张弓搭箭:“皇上,就算我们起殉国于此,淳于化也休想借托孤之臣的身份另立新君,凭他左将军的身份,根本没有这个资格,没有这个名份。” 他把弦拉到最满,正要放手,只手却已在旁牢牢拉住了弓弦,那力气用那么大,竟至于手指被弓弦勒出血来。 史靖园震惊道:“皇上。” 嘶杀声已近至身畔,血已溅上衣襟,寒光已自衣角掠过,连近身的几名军士也已经有人倒下。燕凛知道,他的生命,已经短暂得只能以刹那来计算了。 可他还是手死死拉住史靖园的弓弦,双眼怔怔望着正被解开的容谦,眼中神色,说不出是悲是喜,是痛是伤。杀身之祸已在眼前,他的心思,却仿佛仍陷在遥远的地方。 史靖园顿足大喝:“皇上” 燕凛终于回神,伸手把弓箭抢了过来:“如果要杀他,也该朕亲自动手。” 说着弓开满月,箭若冷电,直指那已被解开,正被扶下刑台的容谦。 那个人,压在他头上十多年,那张脸,深刻在他心中,永生永世都不会忘,那样的眼神,令他心心恨恨,明知犯下大错,也要意孤行,至有今日之祸。 他要死了,他要死在我的手上了。可是,为什么,手指象僵木了样,再也无力松开。 身旁寒光闪动,多少人已扑至身前,多少刀已劈至身前。 自小护卫不离的军士们,倒地,只剩史靖园人横剑相守。血溅到脸上,热辣辣的,耳旁是史靖园拼命压抑的闷哼。 靖园也快撑不住了,再也没有时间了,再若迟疑,连自绝的机会都会失去。 他微微笑,尽管笑容有些象哭泣,然后,松开手指,利箭带着死亡的呼哮,向着那个人的心脏袭了过去。 他睁大眼死死盯着前方,忽视四面八方砍来的长刀,凭史靖园之力已阻拦不住,不理那漫空射来的厉箭,已无人有时间为他遮挡,这刻,他想要看清楚,看清楚那个人,被他的箭,射穿心脏。 容谦,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 容谦,你可知道,我曾经非常尊敬,非常喜欢你 容谦,你有心吗
第九章 爆发
第支箭射到时,被绑在刑台,罩上渔网的容谦挺了挺身,懒洋洋的眼睛中,有抹精光闪过。 喊杀声起,无数兵士从四周涌了出来。刑台上的官兵早就抱头逃窜去了,行刑手,更是连滚带爬地跑走,谁也顾不上他这个死刑犯了。 容谦阵郁闷,虽说现在的情况很痛,不过,只要撑过去,他很快就可以解脱了,老天,拜托你不要来这种变故行吗,人家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漫天都是乱箭在飞,怎么就没有支箭飞过来把我扎死了事呢。 容谦的满心的不痛快,个人在渔网里生闷气,愤愤然看着四周大混乱。 他看着无数百姓跌倒于地,被践踏哀号,他看到无数无辜的鲜血流淌于地,惨呼声响作片。 不知不觉眉心微微皱起来,轻轻叹口气,喜欢看人被杀的劣根性固然不好,但喜欢伤人的残虐性似乎更加不好啊。 “杀昏君,救相爷” 若干口号此起彼伏,仿佛弑主杀君,是替天行道般。 容谦很郁闷地挑挑眉,他看起来,那么象可以被轻易控制,摆在明处给野心家当傀儡的废物吗 他的目光四下扫射,看到那呼喝着手下去打仗去拼生死,自己却坐在高头大马,躲在战阵之后的淳于化。哼,要不是欺御林军没有带远攻的弓箭,估计这位左将军,连面也未必有胆子露呢。 容谦叹口气,眯起眼,唉,驻京的将军,个个吃香喝辣,从来不上战场,胆色气量胸襟眼光,实在是堪虑啊。那个小屁孩若能逃过这劫,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整顿京城防务,磨练真正的大将之材。 不过,他的目光遥遥定在被众御林军团团护住的燕凛身上,想要逃过这劫,可能性不大吧。 容谦深深叹息,虽然这小子又别扭又胡闹又不分轻重,不过也没太大失德,人也不算太糊涂,死了是不是可惜了。 御林军在激烈的撕杀中倒下,用生命筑起来的人墙,正被无情地撕裂。 容谦忽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眼睛无法错开地盯着前方。 守护的力量是那样薄弱,却还依旧固执站立在人群之中的少年,脸色有些惨白,却依旧挺直了腰,不肯后退半步。 利箭好几次射到他的身上,都被史靖园险险挡下,只是死难者溅起的鲜血,也已染红他的黄袍,只是刀光剑影,汹汹逼至,叫人没有半点喘息之机。 容谦没有发觉自己的眉头锁在起再也不曾展开,容谦没有注意自己情不自禁,在网中挣了几挣。 也许是他挣扎的力量不知不觉渐渐加大,有个声音在他脑中紧急响了起来:“小容,你在干什么” 容谦倏然醒觉过来:“敏欣” “小容,别告诉我,你想那个” 容谦只是沉默,目不转睛地望着观刑台周围的站局,连有人跑上刑台,想要来解开他,都没有注意。 “小容,你可别冲动,别忘了,这是你最后次模似,通过之后,你的论文就可以过关了,就可以重新得回你的幸福生活了。千万别在最后刻出事啊。” 容谦闷声不语,你在另个世界,吹着冷气,喝着可乐,嚼着肯德基,当然可以说得这样轻松,我这边看到的,却是修罗世界啊。 “小容,别忘了,你要真动手了,就不止被当这么简单了。照规矩,我们使用超常的力量会被当,而在过多的人面前使用超常力量,造成惊世骇俗的效果,就要受加倍的处罚。听我说,真的不值得,你又不是圣人,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值得。” 容谦凝视观刑台,有人对着他张弓搭箭,是啊,不值得啊,为了这个别扭的小屁孩,真是不值得,这种家伙,就该狠狠揍顿屁股,但是 他已被人从刑台上解下来,正在手忙脚乱,解他的渔网,而观刑台上那个到死都不知轻重的家伙,把抢过了弓箭,他身边的护卫已死伤怠尽,鲜热的血,溅到他有些苍白,有些悲凉的脸上。史靖园已负伤满身,犹半步不退守在他身旁,他却没有再多看眼,只是对着自己张开了弓。 容谦都想哭了,为什么这孩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胡闹。 七八道刀光同时向他砍去,数道箭影如电般射向他。而他,眼也不眨下,只是松手,箭出。 那刻,他的眼睛依然凝视着这里,少年的眼里,有悲凉有沉痛有哀伤有无奈,还有更多深沉得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容谦知道,他要死了,这个孩子要死了。 在旁人眼中,他是少年帝王,他阴沉,他冷酷,在他看来,他始终只是个孩子,最多别扭些而已。 那个孩子要死了。 很多年前,垂死的帝王,将个稚龄的孩子,交托给他。 纵然只是场模拟,但他确实跪在那君王面前,诚心诚意说,“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他曾亲手抱过那粉团般的孩子,看着他点点长大。 他曾亲手教他写字,教他拉弓,握住他小小的手,笔划,落于纸端,扶着他小小的胳膊,慢慢张开张强弓。 他曾经笑着看这孩子,拿着刚写的文章,在眼前夸耀,举着刚刚到手的猎物,满脸骄傲地冲到近前。 为着让他成材,慢慢远离他,为了让他成长,静静冷落他。看着他的失落,他的哀伤,看着那天真的脸因为受伤而布满寂寥,他也偷偷地心痛。 看着他点点成长,看着他偷偷学习,看着他礼贤下士接纳人才,看着他慢慢理解朝堂政务,慢慢有了帝王气象。于是,他自己在人前板着脸相对,在人后偷偷地窃笑。 想在最后送他份礼物,想在最后,为他除去亲政的最大障碍,想在最后,给他个建立威信,让百官敬畏的机会,他献上了他自己。 然而,他费了那么多苦心,到如今都成泡影,他的孩子,他的皇帝,他手教导,手抚养的人,就要死了。 他要死了,死在他的眼前。 在最后刻,他对他射出了箭。 他手中发出的箭,射到他的胸膛,心口有肌肤已被刺破,转瞬间,就会将他对穿。他马上就可以解脱,就可以回到他的小楼,交出他的论文,拿着高高的分数,完成这场测试,等待着的是,无限光明的幸福生活。 在这最后的瞬,他只需要闭上眼,等待那穿心的箭就可以了,可为什么,他的眼,就是无法从那个不听话的孩子身上移开。 那个孩子要死去了。叛军的刀,已经斩到他身上,那高高在上的君王,那年少而不幸的孩子,将会在转瞬间,被分成几块。 是什么超乎世人理解的力量,以弹指间爆发,耳旁是张敏欣惊极的叫声:“不要” 但是容谦已经听不见,也无心听了。 那是他带大的孩子,他有无数的缺点,他非常惹他生气,他点也不完美,但他是他带大的孩子,他是他的孩子。 他可以骂他,可以恼他,可以咒他,可以想要揍他的屁股,但绝不容人,当着他的面,欺负他。 什么人,胆敢在他的面前,杀害他手抚养教导的孩子。
第十章 平叛
燕凛的眼睛直死死盯着容谦,哪怕钢刀已经砍到身上,也不肯错开眼眸,就算死,他也要记住他最后的容颜直到来生,到了幽冥地府,他对他的怨恨仇愤,也不会消解,几世几劫,轮转往复,他也不允许自己忘掉这个人。 然而,就在他的眼前,容谦不见了。凭空出现的风暴让漫天风沙迷了他的眼,再也看不到丝景象,他惊惶地抬手揉眼,难道,连这生命最后的刻,都就此错过了吗 愤怒的喝声响在耳边:“混蛋。” 他愕然抬首,眼睛在瞬间瞪到最大。 漫天风尘中,本来砍到他身上的几把刀,全都生生折断,数截断刃被握在只手上,随着那只手慢慢收紧,化做碎片,飘落于风中。 握刀的人满身鲜血,遍体麟伤,整只右臂,自肘以下,已经被剐得只剩下森然白骨,望之犹如地狱恶鬼。 就算是天塌下来,地陷进去,九天神魔,十方鬼怪,全部出现在面前,也不至于让燕凛如此震怖惊恐。 他迷茫得想,我定是死了,所以才会见到这样诡异的幻象,可是,为什么,人死之后,知觉竟可如生前。 诡异的风暴以容谦为中心,迅速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所有攻向燕凛的士兵,都被惨叫着卷向远方。以史靖园为首的几个仅剩的护卫,也在风暴中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只有与容谦并肩立在风暴中心的燕凛,满眼迷茫,恍恍惚惚,无知无觉,却连衣角也没被掀起下。 冷眼看着在莫名风暴中挣扎前进,却又睁眼如盲的干叛军,容谦冷冷笑,振袖而起。 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片刻,凡拦在他前方的,无论是人,是物,都被震得砰然飞起,遥遥落下,不要说反击之力,就连怎么回事,都根本弄不清。 在他强大精神力所掀起的风暴下,几千军马,也不过是待宰的绵羊。 淳于化根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坐在马上,耀武扬威,指手划脚,期待着未来权倾朝野,下刻却已被人揪着衣领提到半空中,在他扎手扎脚的挣扎中,直接砰然扔下来,他愕然抬头,才惊觉自己扑倒在燕凛面前。 他用力想要跳起来拔刀,却惊惶地发现,再没有寸肌肉,听从自己的指挥了,他震惊地听到骨头发出寸寸碎裂的声音,刹那之间,无以伦比的痛苦将他淹没,他想要放声惨叫,却连点声息都无法从咽喉中发出来。 容谦情急爆发出不应该属于这个人世的力量,虽然救下了燕凛,自己却满肚子不高心,不痛快。郁闷得直想要头撞死。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啊,居然要为那个小混蛋牺牲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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