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新上任,他们就算恨我,也要慢慢探探我的底,开始的面子还是要给我的。再说我毕竟也是军主帅,有直奏的权力,有的事太过份了,他们也还是要顾忌下的,更何况”他语气顿,苦涩地道:“我们再用些心,把陈军要攻打我们的消息传得更厉害些。后方那些官,总会有些害怕吧。上次定远关破,后方郡县,无例外,皆遭洗劫,各地官员,走得慢得死于乱军,走得快得,虽逃了性命,却也逃不了朝廷的追究,他们总不会希望定远关再被陈国人攻破次吧。”风劲节叹口气:“也罢,就姑且试吧,希望那些官员们,多少还有点顾全大局,就算不是为了国家,为了他们自己,也该尽点力了。”卢东篱费了夜时间,写了好几封要钱要东西的信。即有拍桌子发脾气,声称要上奏朝廷的恐吓,也有痛陈厉害,细讲得失的说理,又有细数军中凄凉之状,悲叹之情溢于纸背,希求以情感人的心意,如此这般,几封信写下来,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次日令传讯兵快马送信之后,卢东篱犹自心神不宁。到了用饭之时,亲兵们摆出大鱼大肉,他见之下,想起军士们吃的粗粮霉米,更是半点食欲也提不起来了。风劲节笑问:“你吃不吃,你不吃别浪费了,我来代劳。”卢东篱瞪他眼,忽道:“我记得,你以前负责过押粮”不等他说完节已经嚷起来了:“我只负责押粮,不负责筹粮,粮我,粮食不好,可不关我的事。”他悻悻然道“别的东西差点也就差点了,可是军粮万万不能出事,否则军中就得暴乱,所以别的都由后方郡县自派官员押送,而军粮向是我们军中的将领,亲自去点收的,要想让他们什么也不掺那是作梦,要想他们斤粮食也不少地给你,那是妄想,只要短缺的数目不是太多,掺的霉粮不是太厉害,大家也就只能罢了。”卢东篱叹道:“以后你们去接收军粮,要查验清楚,短缺虽说时间无法完全避免,但定不能再掺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怎么能让我们的士兵,吃着霉坏的大米去打仗。”风劲节挑挑眉:“那也得人家肯听话才行啊。”卢东篱咬咬牙,眼中现出狠色:“实在不行,让漠沙族人扮成陈国人,随便在咱们关外转两圈,我这里写上四五封告急文书往后递,就说粮食不好,士兵们心无斗志,定远关随时可能失守,我倒要看看,谁有胆子,顶这么大的罪名。”风劲节打个寒战,瞪大眼望着他:“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了,这种主意你也敢用,真是卑鄙啊”他边说,边摇头,然后忍不住拍掌纵声大笑起来。在他的笑声中,卢东篱脸上却渐渐现出凄凉之色:“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借敌以自重”“借敌以自重,又有什么不好”风劲节眉开眼笑,甚是得意,大力拍着卢东篱地肩膀“以前怎么看不出,你脑子其实很灵活呢”卢东篱被他拍得脸青唇白,肩痛欲裂,赶紧后退个四五步,同他拉开安全距离:“以后不用按元帅的体统给我准备饭菜了。我和士兵们吃样的,我名下专供的鲜肉,青菜和鸡鸭鱼,以后按规矩份例,分给生病或受伤的士兵”风劲节微笑摇头:“把太奢侈的东西分给生病虚弱的士兵是理所应当的,不过。你也不必和士兵吃样地。军中元帅,将军,士兵的份例本来就不同。你身为大帅,切待遇如果和士兵全都样,其他的将军们怎么办叫他们顿顿不许吃肉吃菜,只吃霉米,就算表面上做出亲和士兵的样子,心中也难免有怨,凡事过犹不及,你自己以身作则。带动所有将军,把各自定例的好菜。都减掉半,均给需要的病弱士兵。这样来,士兵们都感念于你,将军们也没吃太大地亏,大家心安就好。”卢东篱苦笑下,点点头:“还是你思虑得周全,我太过心急了。”风劲节笑道:“什么思虑周全,我只不过是不想跟着你起吃发霉的大米罢了。”卢东篱低低哼了声,罢了。他也从来没指望过这个在闹旱灾的时候,还要吃冰镇莲子汤的人。会有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无私想法。如此计议定,只耐心等待看卢东篱那几封信能有多大作用了。没过多久,卢东篱上任后,第批军需品就运到了。定远关的军需品由后方四郡分别供应,而由管理四郡的总督统调配,然后再并运来的。这次卢东篱事先得了士兵来探报,知道运输的队伍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达定远关了。照以往的例子,送来地军需品只要由负责的将军们点算签收,运送地官员到帅府请个安,得到大帅的个令谕,就可以回去交差了。这种事,基本上主帅是连帐也不用升,就随意处理地。但这次卢东篱心中另有打算,得消息,即叮咛风劲节:“待会儿,你去点收,如果数目能达到我们理想的半,也就算了,可要是连这都没有,你就不要签收,只带他来帅府,在我面前分说,我就故意生气,击鼓升帐,记得把军队最高大,最吓人的士兵都调过来压阵。到时我就拍桌子暴跳如雷,我们在边关舍生忘死保家国,他们还要克克扣扣地跟压榨我们,然后我就传令要将他重打几十军棍,这时候,你定要跳出来保他,给他求情,我再勉勉强强,卖你的面子放过他,却要训示他,下次送来的东西,如果还是这么少,或是这么劣,我也不打人,只直接把押运的官员行军法,砍了脑袋,把首级送回去就是。”风劲节失笑:“你这不是耍横吗他们押运的小官,管得了押的是什么货,货有多少吗”卢东篱却是苦笑:“为了钱,为了东西,不耍横不行啊。以前写信那是软求,现在发威,这是硬来,不软硬兼施,谁肯乖乖给东西。押送地虽是小官,可没有人押,东西就来不了。我这样作张作智闹,把威风摆足了,决心显明了,以后那些筹备军需的人,要是筹地东西不合格,手下怕也没几个官敢不要命地负责押送吧。”风劲节大笑:“好,我就陪着你,唱唱这出红脸白脸的热闹戏文。”二人商定计策后,风劲节便出去让王大宝到军中,寻那长得最丑最凶,身材高大,且脸生横肉的班士兵,令他们在升帐时抱好刀剑,侍立两旁,誓要起到吓死人不赔命的作用。这时有士兵来报军需送至关前,风劲节便赶去点收。卢东篱在帅府静等,不多时,风劲节亲自带了个身着六品官服的中年官员进了帅府。远远见那人,正摆出大帅威风,端坐在中间的卢东篱忽得怔,站了起来。那男子在风劲节身后走前两步,越过了风劲节,直行到卢东篱面前,微微笑:“东篱,好久不见了。”:看到读者风尘.衍的意见,反思了下自己发表的言论。确实觉得以作者的身份,长篇大论地回驳另位读者的某些意见,有些话,说得很不妥当,有失分寸,在此觉得有必要道歉。不过,个人仍然认为,作者因为理念不同参与争辩是有必要的,我的错误在于,有些回应的话不是很合适,因为看着原贴回话,到了后来,没有查觉自己的回应偏离主题,通篇卢东篱如何,风劲节如何,实在不妥当,也有官方发言之嫌,失去了站在平等面争辩的立场。另,前几天就看到读者迪蒙德西尔写的长评,感到很欣喜,且觉得,其中些关于小楼的思索很到位,与我颇有共鸣,十分高兴啊。
第36章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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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望着来客,愕然道:“大哥,怎么回是你”那人大笑道:“怎么不会是我好妹夫,说起来,我倒真是沾了你的大光了。”风劲节在旁悠悠然挑挑眉,咦,好生热闹啊。卢东篱干咳声,转头对风劲节道:“风将军,这位是我内兄。”风劲节笑容满面,做出异常热络的表情,个劲对苏凌拱手:“原来苏大人与我们卢大帅有至亲之谊,方才失礼了失礼了。”苏凌自是忙不迭还礼如仪,连声道:“风将军客气了。”卢东篱在旁阵子猛咳嗽,风劲节笑悠悠转过头来,满脸关切地问:“大帅,你怎么了不是昨晚受凉了吧”卢东篱巧妙地在个苏凌见不着的角度,恶狠狠地瞪他。风劲节想到人在矮檐下,得罪顶头上司,总不会是啥好事,也就把后面的大堆问候之词全给吞回去了。只是笑道:“想必大帅与苏大人好久不见,必有许多故旧之事要叙,末将不敢打扰,就此告辞。”他施礼退去,走到大门前,忽又回身,笑道:“卢大帅,今儿升帐要议的事,是不是暂时就先搁着了。”卢东篱几乎是用杀人的眼光瞪他:“这么点小事,还用我交待吗”风劲节迭声道:“是是是,末将该死。”三步两步,赶紧着退了出来,走出了帅府正厅,冲那等讯号等得发急的王大宝摇摇头,摆摆手:“今儿不办了,让大家散了吧。”王大宝满脸失望地嘟嘟哝哝“大家伙都盼着演出好戏呢,怎么好好的,又不干了。”他心中虽不满,到底还不敢不办差,磨磨磳磳转身走了。风劲节回头望了正厅眼,脸上明明还带着笑,眼睛里却是片冷肃。原本的好戏是演不成了,另出大戏,好象已经是非上场不可了。风劲节这碍事的家伙出去,卢东篱总算松了口气,赶紧着让苏凌上座。论起官职来,他自然大上苏凌许多,但论到家礼,他却是要称苏凌为兄长,象他们这种书香门弟,长幼之间,礼仪向周到,绝对不存在仗峙官职压人的道理。倒是苏凌自己略有点惶恐,脸上全是笑容,对于这个官越做越大的妹夫,有意无意,显出些讨好之意来。卢东篱时倒也并未注意,只是追问:“大哥,你怎么会做押运官”苏凌忙笑道:“东篱,你也知道你大哥我呢,不是个读书的料,蒙朝廷恩典,捐了个官职,只是直都是空衔,任我百般奔走,闹得家徒四壁,也始终得不着个实缺,眼看着就断了指望,忽然收到公文,这才知道,我已经被任命为镇江府的推官了。”卢东篱眉头微微皱,却不说话。苏凌笑容满面地说:“我原本还在奇怪,这年头,多少捐了空头官的人在活动,我在那镇江府并无半个熟人,平白无故,这天大的好处,怎么会落到我头上来,而且,到镇江府,不但知府大人亲自招见,没过几天,连总督大人也召我去见过面,口头上多加慰勉,再说,只要我做得好,必能高升,我正自疑惑,才看到邸报上,有你出任定远关主帅的消息,没过多久,知府大人就让我去总督衙门听差,接下了这趟押运的活,我这才明白过来,全仗着你忽然当了定远关大帅,面子大如天,附近几处郡县的官员们,自是要给你方便的。以后的军需补给,都由我来运送,这样两相便给,大家还能常见面。”他这里说得眉飞色舞,情绪高涨,卢东篱却是有苦说不出。他原本是打算借押军需的官员,作法发威的。如今怎好对着他夫人的亲兄长拍桌子要打人。原本还想威胁,以后谁送来的军需品不合格不合量,就要行军法,砍脑袋,这倒好,他还没说话呢,人家就把他的大舅爷给找来了。难道他能砍了苏婉贞亲生大哥的脑袋不成“对了,婉贞听说我得了实缺,也很替我高兴,又知道,我在镇江府上任,离你这定远关很近,她写信对我托了又托,叫我时时照应你呢。”苏凌笑道“东篱,我也知道,你这边关口上,要什么没什么,你放心,镇江可是个繁华的好地方,你缺什么,只管说声,我下次准给你带来。”他这样刻意提起苏婉贞,又勾引起卢东篱心底阵温柔,阵愧疚,更是没法对这个大舅老爷板起脸来了。他迟疑了下,小心地问:“大哥是不是很想做这个推官”“那当然”苏凌理所当然地道“推官虽说只有六品,但却是知府的佐官,掌府刑名,权势极大,本就是个炙手可热的职位,我能分到这么个实缺,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对了,你怎么忽然提起莫非”他眼睛闪光地问“东篱,我还有办法让我卢东篱乱咳声,彻底打消想劝他辞官的念头。苏凌关切地望着他:“东篱,怎么自见了你就见你咳个不停,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如今咱们苏卢两家的前程,可就全靠你个了。”卢东篱被他这么关怀,更是阵猛咳,呛得面红耳赤。苏凌关心情切,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要替他拍肩揉胸:“东篱,东篱,你怎么了”卢东篱苦笑道:“我初至边关不久,有些水土不服,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多陪大哥了。”“没关系,没关系,你快去休息吧,你的身子最为要紧了。”苏凌大大方方道“只要让亲兵随便给我安排个房间便好了。”卢东篱微怔:“大哥要住下来,不用赶着回去交差吗”“咱们亲戚这么久不见,哪能就走。再说了,知府大人和总督大人,都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多在边关待阵子,看看将士们有什么需要,边关到底缺什么,少什么,我回去报备了,他们也好准备,虽说这年头,谁的日子也不容易,但边关将士需要,我们就是再难也得筹备到,不是吗”话是说得够亲切,够好听的,卢东篱只是沉默了下,然后笑道:“那就要委屈大哥在这荒凉的地方多待些日子了。”应酬完苏凌,让亲兵赶紧给他安排了帅府最好的房间,确保在帅府有限的条件内,给他最好的招待之后,又吩咐人照应好苏凌的干随从之后,卢东篱如打了败仗般垂头丧气,回了房间。推开房门,就见烛光下风劲节满脸笑容:“怎么,我们卢大帅碰上大舅子,就不打算大义灭亲了”卢东篱苦笑:“他也是被人利用罢了,到现在上任才半个月不到呢,就算是有那贪没军用银子的事,也与他没什么相干,我若平白拿他做法,他也太无辜了。”风劲节笑道:“便是其他的押运官,也未必就真沾手得过多少好处,不过是照章办事,奉上司的令押送东西罢了,咱们对他们下手,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来这些官不归咱们管,二来,也没必要真扯破脸和后方结怨,只是现在你就连做做样子,摆摆威风,也办不到了。”卢东篱长叹坐下,良久忽道:“我是不是做得还不够,我是不是应该为了国家,不管他是不是亲戚,是不是熟人,视同仁地打打骂骂,杀杀砍砍,叫后方那些官员们看看,让他们知道我的决心,不是任何人情可以动摇的。”风劲节微笑着看他烛光下痛楚的眼神:“你会这样做吗”卢东篱沉默良久,才徐徐摇头。跳跃的烛光,在风劲节眸子深处,映出淡淡温暖之意:“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不是大义灭亲,而是灭绝人性。你的这位舅兄,我们且不论他的心性为人到底好不好,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是无辜的,那些脏肮事,他应该也还没有来得及沾手,他将来会不会随波逐流,助纣为逆,暂且不论,现在我们若是伤害他,就是我们太过无情无义了。”风劲节平静地说“清官固然很可敬,但我不喜欢那种自峙是清官,自峙无私念,就可以对亲人予取予求,肆意安排,就可以高高在上,以圣人的行为要求身边人的家伙。做清官,不提携亲人,不替他们通路子倒罢了,可是要以自己的立场,而强行干涉别人的生命,斩断别人的前途,限制别人的选择,这就太过份了。”说到这里,他忽得笑:“如果我做错了的事,我的亲人大义灭了我这个亲,我就算不会怪他,但内心深处,也永远都会留这个心结的,何况,你的大舅子,到目前为止也没做什么值得让人灭掉他的事,最多只是对你不够体贴,不肯为了你的伟大理想,而舍弃他自己的前程罢了。”卢东篱沉默不语,风劲节虽然平时总会气他,虽然在自己难堪时总爱多往井里扔两块石头,但很多时候,也往往是风劲节最为体谅他,最为明白他。只是,旁人越是知己知心,此刻他的心境却越是凄凉无奈,他站起身来,徐徐踱了两步,这才问:“这次的东西有多少”“很多了,比往常要多上倍还有余。也不知道这是给你这新官的面子,还是那几封信的作用,但是”风劲节耸耸肩“比我们期望的,还是少了太多太多。”卢东篱默然无语,良久方道:“不管怎么样,东西定要弄到手。”说这话时,他的眼睛里竟有种读书人少见的狠色。
第37章教训
风劲节看卢东篱说话时咬牙切齿的样子,不觉失笑:“注意风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去打劫呢。”卢东篱沉声道:“没办法,这个时候只要能拿到东西,别说抢劫,杀人放火,没准我也要去干。”风劲节大笑:“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话才说到半,外头忽然传来亲兵的大声传报:“大帅,苏大人求见。”卢东篱怔,回头与风劲节交换个眼色,便亲自过来开门。门外苏凌披身夜色,满脸带笑:“东篱,我晚上睡不着,想来同你聊聊。”话才说完,眼睛已看到卢东篱身后的风劲节,不由愣:“风将军”卢东篱笑笑:“我初来军营,什么也不懂,请风将军闲来多多教导我些军务。”苏凌迟疑下:“这么说是我打扰你们了。”“这倒没有,大哥,你若有什么要紧事”“不不不,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想聊聊闲话罢了,你们的正事要紧,我先回去了。”苏凌连连摇手。卢东篱也实在不想留他,笑说几句,便站在门前,看他回房去了。待他回去,卢东篱也反手掩了房门,风劲节这才笑道:“你们似乎并不亲近。”卢东篱轻叹:“我们两家世交,家中的兄弟姐妹们都常相见,两家都世代书香,诗礼传家,他也和我们起读书,只是天份不好,书是看过不少,就是进不了脑子里,为人又好游乐嬉玩,与我们些族中兄弟,性格喜好,皆不相和,平日倒是连玩也少在处玩的。”风劲节笑道:“你们该不会是看不起他不能读书吧”“这倒不会,只是我们都爱读书,他心不在书上,性子也较急燥,与我们谈不来罢了。他文章不好,眼看着宗族的兄弟们成年都要赴考,无论中与不中,都是希望,他却是考则必败,想是心境不好,所以才心意,想捐个功名,如今得了实缺,更是把这等事情看得极重了。”卢东篱的语气渐渐苦涩起来。风劲节只是淡淡地笑,买官当然是不太好的,可即然朝廷都能光明正大把空头官爵满世界卖,也就不好太苛责买官的人了。听这语气,卢东篱虽不认同这样的行为,倒也并不轻视看薄苏凌,这份宽容之心,在很多过于刚直的人身上倒是不易见到,只可惜,有的时候,不是只心对人宽厚就好的。“就算他现在只是被利用的人,但我们也不能不防,他坚持要留下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们都要有些准备才好。”“是啊,多带他四处走走看看,让他多瞧瞧军中情形有多么艰难,看看可会触动他,但上上下下的嘴,都得打好招呼,总之要问起军情来,定半个字不能轻漏,更不能让他知道,这么久以来,我们连陈国人的影子都没瞧见。”彼此也算至亲,却如此相防,想起来,也真是叫卢东篱心中不是滋味,只是难受归难受,相关的事还是要做。这夜,他与风劲节挑灯商议,对于如何应付苏凌,如何想办法再找后方要钱要东西,又提出许多设想与看法。而苏凌回了房之后,却也直没有睡,时不时打开窗户,遥遥望向卢东篱的院子。过了很久,又信步踱出房来,有意无意到那院子外晃了几晃,从院门处瞧见里面,窗上盈盈烛光,始终不息。他遥遥望着,眉锋渐渐拢至处。恰好队帅府亲兵巡夜经过,身为百夫长,又是亲兵队长的王大宝正好当值,见到苏凌便行了礼:“苏大人有什么吩咐吗”“不不不,晚上没事,出来走走。”苏凌忍不住又张望了下卢东篱那边的院子“这么晚了,风将军还没走吗”王大宝爽朗地笑着:“大人你不知道,风将军最近天天都在这里过夜的,晚上,将军和元帅,不是商议军务,就是研讨兵法,点也不怕辛苦。”“这么说,他们直起住,起睡,同”苏凌迟疑下,浑若无事地转开话题,“研究军防。“当然了,苏大人,咱们元帅和风将军,那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现在在处为国效力,当然要更加用心些。”苏凌点点头“当然,当然,我早就知道了,他们不止是老朋友,还是好朋友呢,很久以前我就听说了。”他抬头,再次若有所思地往那个方向看了眼,然后又转头,漫不经心地回房去了。次日休息好了的苏凌当然得到了最热情地招待,好吃好喝招呼着,由大帅亲自陪着到,四下看看,苏凌也爱拉着卢东篱说些当年旧事,加情之余,也时时四下拜访其他的将领们。上上下下的人,看他是卢大帅的大舅子,自然都敬他三分,让他三分了。时间,他倒成了小小定远关,风头最大的人物了。他整天乐呵呵,走东家,串西家,到处跟人拉近乎,扯关系,又屡次向风劲节示好,时间满城的注意力就都在他身上。由他带在身边的几个随从们,闲来无事,自然都混迹在军士之间了,拉拉家常,说说闲话,有意无意地,就在话里闲闲问起来边关安不安稳啊,还有没有陈国人出现啊,探马有无探听到不太好的情报啊,诸如此类等等等。好在风劲节早有安排,所有随从们看似行动自由,其实活动受到控制,能接触到的士兵,也绝对有限,他们能亲近的,只有风劲节愿意让他们亲近的士兵,而士兵的回答,自然也是早就背好的。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法,但综合起来,传递给这些随从的信息就是,边境常常拦截到来历不明,但想混进关的人,靠近定远关,总会有陌生人远远张望,每次派出兵去追,对方又都逃得快。漠沙族那边传来消息,陈国人运动得厉害,定要小心防范。有几次还故意让这些随从正好看到探马从城外回来,边喝着水,边喘着气,边唠叨着说看到队来历不明的人马,怀疑是陈国打前站的小分队什么的。渐渐的,这帮随从们就有些心浮气燥了,渐渐地,苏凌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风劲节冷眼旁观,心中好笑,知道他们担心这边关随时会打仗,有些坐不住了,只想赶紧退回后方去,看起来,他们回去,也就是几天内的事了。不过白白让人这么偷偷摸摸调查好些日子,却委委屈屈不出声,这可不是风劲节风格。那位舅老爷有个好妹夫,面子大,不好动他,这班子随从,那就怪不得他风劲节了。第二天,苏大人的随从在帅府里敲桌打碗,和府内的亲兵就干上仗了。正好,当时苏凌和卢东篱在大谈往事以联络感情呢,听得外头哄哄乱乱的,两个人起出去,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卢东篱招来王大宝问:“出什么事了”王大宝悻悻然道:“苏大人的随从不满意我们供应的饭菜,在那发脾气呢。”两人都是愣,急急地赶了过去,却见两边的人已经吵着叫着扭打起来。苏凌的几个随从,哪里是帅府亲兵的对手,早被按在地上狠揍了。苏凌见自己人吃了亏,隔得老远,便连声喝止,奈何谁也不肯听他的。大家打得正热闹呢。幸亏卢东篱也已走得近了,把脸沉下来,怒喝声:“给我住手。”这时众兵才如奉纶旨,纷纷停手,肃立低头。苏凌的干随从们,鼻青脸肿,哀哀惨叫地爬起身来,起扑过来:“苏大人,卢大帅,要为小人们主持公道啊。”此时卢东篱早就面沉如水,怒视众打人的亲兵;“你们还象话吗对客人竟敢如此无礼。”这时苏凌也板起脸,狠狠望着自个的随从:“你们这是在闹什么,我们在定远关做客,你们怎么还敢如此放肆”两边的士兵和随从们也纷纷叫起屈来了。“大人,小人们岂敢放肆,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了,居然拿那发霉的大米和发臭的菜来给我们吃。”“大帅,小人们怎敢得罪客人,可他们拍桌子摔碗,还扯着嗓子骂我们祖宗十八代,哪个有血性的汉子能受得了啊。”卢东篱闻言已觉不对,仔细看那低着头答话的少年亲兵,咦,风劲节的身边的小刀,什么时候到帅府办差了。心里狠狠骂了风劲节句不太好听的话,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苏凌听了下人的话,探身过去,仔细看了看,砸得满地的破碗碎盘和饭菜,见确是不能入口之物,脸色刹时间也就很不好看了。适时有人高声大叫:“出什么事了,吵吵嚷嚷得,我在帅府外头都听见了。”随着那爽朗的声音传来,士兵们纷纷向两旁散开,却见风劲节满脸关切地急急行了过来。
第38章反目
风劲节到了近前看,立时皱起了眉头:“唉,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他摇头,跺足,叹气,手足并用地表现他的不快。旁的卢东篱冷着眼就看他怎么七情上脸地演下去。却见他转头怒视众打架的士兵:“你们都不想活了,这是我们卢大人内兄的随从,你们也敢冒犯”卢东篱气极斥道:“风劲节”适时苏凌也愤声问:“卢大帅,风将军,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他边发问,边指着地的食物。风劲节凑过去仔细看,立时黑着脸,喝道:“你们怎么回事,我千叮咛,万嘱咐,定要招待好客人,定不能落了我们大帅的面子,这些东西,绝对不能拿出来,怎么你们句话都不听。”小刀上前步,低头做忏悔状:“风将军,我们全照你的话办啊,可是,我们帅府里存着的好吃的,就这么多啊,这些天,上到苏大人,下到这些随从,谁不是贵客,谁不是鸡鸭鱼肉的吃着,现在剩下的也就够单独供苏大人几顿了,这下头的人,我们实在是顾不上啊。就这些,还是从我们士兵的伙食里,挑了好的送上来呢,可没想到,他们,他们”不等小刀说完,风劲节已是仰天长叹,复又满面愧疚地面对苏凌道:“苏大人,真是对不住啊,我们也想着好好招待各位,实在是力有未逮啊,你新上任,可能不知道,咱们边关上的将士们苦啊,穿的是空心的棉衣,吃的是霉变的大米,就连我们这些将军元帅们,那也不过就是餐略多碗青菜或是豆腐罢了。帅府里虽养着猪和鸡鸭,那也少得可怜,全是留着敬客,迎宾,或是庆功时用的。说起来啊,苏大人你在这里住的这些日子,连咱们元帅都跟着你沾光,改善了下伙食,可是,怎么说呢,现在我们是真拿不出象样的饭菜了。说起来也不怪他们,都是末将无能,你要怪罪,就怪罪末将好了。”风劲节说得越来越诚恳,越来越愧疚,也不理苏凌已经气得发青的脸,他是揖到地,恭恭敬敬行了礼。苏凌给他堵得发作不得,脸色自是出奇地难看。风劲节行过礼,见他没反应,挑眉道:“苏大人可是不信末将之言,若是如此,末将可以带你到我军的大小粮库去走走看看,到了吃饭的时候,末将也可以领着苏大人在全军上下转转瞧瞧,无论将士,只要有任何个人,吃得能比贵属好,切就唯我风劲节是问。”他口里说着,伸手就要拉着苏凌起走。苏凌何尝不知道,若真是跟着他走了,让他扯着到粮仓里瞧发霉的粮食,去看人家饭碗里,不合格的饭菜,自己的立场便会更加难堪尴尬,自是铁青着脸,半步也不肯跟他走。但他个文弱之人,比力气哪里敌得过风劲节,眼看着硬生生被拉得步步向前,只得连声叫道:“我信,我信,下官信得过风将军。”风劲节笑道:“苏大人果然相信末将”“是是是。“苏凌陪笑。“这么说,苏大人不怪罪我们了。”“怎敢怪罪。”苏凌笑得脸部有点抽筋。风劲节松了口气,转头对众士兵道:“听见没有,苏大人不怪罪你们了,还不谢谢苏大人。”众士兵立刻施礼,齐声道:“多谢苏大人。”这样的恭敬,堵得苏凌口气没顺过来,几乎晕过去。直冷眼旁观的卢东篱至此才淡淡道:“苏大人不追究了,你们似乎忘了我追不追究了”众皆怔。卢东篱却已是冷声喝令:“你们身为军士,与客人打斗,置军法于何处,来人”他是大帅,这声喝,其他赶到此处的军士,自是齐声应喝,“把他们拖出去,每人打五十军棍。”他淡淡吩咐完句,转头便走。竟是再没有等任何个人,看那样子,满肚子火气也不小。军令如山,自是容不得半点折扣,哗啦啦冲过来帮士兵,把刚才打架的众人扭了出去,不多时,外头已传来,打军棍的声音。军棍与血肉相击的声音,军士们漠然记数的声音,挨打的士兵凄惨的大叫声,无不清晰入耳。风劲节叹口气,摇摇头:“大帅虽是文人,对军纪看得最重,自是容不得这种事的。这五十棍,还算是小意思了。”又冲苏凌的从人们笑道“幸好你们不是军中士兵,否则这责罚也逃不了。”此时,听到外头打,士兵们的叫声无比惨厉,军棍敲打血肉,竟是咚咚帮子以往在各处府衙,专职欺压百姓,而今到了定远关,也总瞧不起当兵的,又爱到处乱晃,四下探头的随从们,已是人人脸色青白,双腿发软了。这时外头的军棍声忽得顿,名军士转入院中,报道:“将军,有几个士兵已经晕过去了。”“晕了又怎么样”风劲节冷冷道“大帅的命令可以不执行吗给我泼醒了接着打。”话音未落,就听得扑通声,有个随从再也站不住,直接跌地上去了。风劲节啊了声:“怎么了,不会是刚才打伤了吧,要不要找大夫看看”“不不不,不用了。”“我们好得很。”“是是是,我们点事也没有休息会儿就好了。”人人忙不迭发言,个个往后缩,全都恨不得离这个长得漂漂亮亮,看起来永远笑容满面的可怕煞星远点。风劲节叹口气,又冲苏凌道:“苏大人,你看这”“即然切你们都安排好了,处置妥了,我还有什么意见”苏凌也觉得再站在这里没意思,转个身,也拂袖而去了。风劲节人在片狼藉中站了会儿,就招过王大宝,故意把声音放到最大,吩咐他赶紧找人收拾,想办法再给客人们凑出桌好吃的来,定要让客人们舒舒服服,宾至如归。吩咐完了,他这才悠悠然走出去观刑。帮子士兵正抡圆了膀子,狠狠地打铺好了的厚牛皮,小刀等士兵,舒舒服服站在旁,扯直了喉咙,比赛谁喊得声音更大,谁叫得更加凄惨。见到风劲节来了,个劲对他挤眉弄眼,嘴巴里叫得那就更悲惨了。风劲节笑着小声吩咐:“记着数,打够了就散吧,最好你们几个打人的事后淡淡在那帮人面前说几句,谁谁谁打残了,让他们心寒胆战,闷声吃亏,也不敢再追究这次的事了。”大家都不便说话,全笑着点头,满脸都是将军你放心的表情。风劲节拂拂衣袖,在搅得帅府大乱后,就这么悠悠闲闲地走了。可是做为帅府真正的主人,卢东篱很明白,该来的风波,已是不可能再拖延回避了。果然,不多时,苏凌就直冲到他的面前。看他的脸色,卢东篱也不说别的,先挥挥手,把亲兵们都示意出去了,见没了闲人,苏凌才怒声道:“卢东篱,你们都别演戏了,什么是误会,什么是故意,我还没有笨到看不出来,说吧,你们这样下我的面子,到底想干什么”卢东篱沉默良久,方才沉重地道:“大哥,这些日子,你也在定远关,很多东西,你也该看在眼里,我们这里,什么都缺啊。缺吃少穿,大家都苦苦忍着,可是,现在连刀剑弓马都缺,这让敌人来了,我们怎么打仗”“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苏凌愤怒地说:“我不过是个六品推官,我最大的职权不过是押押货罢了。我上任才半个月,你们把脸色摆给我看做什么”“大哥,你的官可以说是沾我的光才拿到的实缺,也可以说,是那些官员们为了牵制我才给你的实缺。原本他们拖欠定远关的东西就太多了,我不过是坚持想讨还罢了。我原本是打算,不管谁押送东西来,只要数目不达到我的需要,我就不签收的,为了讨我要的东西,我也不介意以势压力,肆意为难押运的官员,逼得以后,他们凑不够数,就找不到有胆子的官员来押送东西,可是,现在来的是你”苏凌脸色渐渐缓和,慢慢坐下来,轻声道:“东篱,我何必如此固执呢这克扣军队物品的事,也不是这处,也不止两年了,早就成通例了。哪任当边帅的,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何苦为难别人,也为难你自己。”“大哥,我也不是那固执己见的官,这么多年宦海浮沉,但凡能过得去,我也是不会去追究的,可是现在不同啊。”卢东篱眉宇间,皆是深深忧烦和悲凉“这仗随时都会打起来的,我不能士兵们用血肉之躯去堵敌人的刀枪剑林,再说,定远关要失守了,你们也样要受池渔之殃。”苏凌迟疑下,小心地问:“不会有这么严重吧”卢东篱冷冷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第39章同行
苏凌怔了会子,然后叹道:“好吧,算你有道理,可有道理也没用,我就是个六品推官,不管他们是为什么给我的这个实缺,我也不过是你们这些大人物手里斗来斗去的棋子罢了,我什么主也做不了,我也不管你们为什么用我,我只管自己能安生过日子,能有个官当,能有份俸拿,自己有生计,也能告慰祖宗爹娘就行了。”卢东篱抬眸望他,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咬牙道:“大哥,你能不能不做这个推官”苏凌脸色立时大变,猛得站了起来:“好你个卢东篱,我为前程奔忙无计时,不见你这个世交伸下援手,我为了捐官砸锅卖铁时,不见你这个妹夫替我出半文钱,我为了个实缺,跑来跑去求人时,不见你这个亲戚替我说句话,好不容易我当上官了,你却要摆出大仁大义的姿态,让我白白把到手的前程给送出去。我不管你们什么大义大局大势,反正我没克扣过你们的军资,我没干过昧良心的事,我这官是买的,可那是照朝廷规矩捐来的,就算你们这些科举出身的大才子看不起,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这实缺,也不是靠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得来的。你当了知府,我们这些三亲四戚的,也不指望沾你的官,你做了大帅,我也没来求你替我谋缺,可我即得了实缺,却不能因为你要讲你的大仁大义,就白白毁了我的前程”卢东篱凝视他的眼睛,已带上哀恳:“大哥,只当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国家。”“国家”苏凌冷笑“你指望我个拿钱捐官的人能有多少分为了国家的心,你就是去问问全天下读圣贤书的人,他们心考科举,他们在官场上拼了命地钻营,又有几个,是为了什么国家这个国家替我们干过什么凭什么要我们出钱出力舍了家舍了命舍了前程,象你这样,看起来步步高升,其实没享过天福,看起来是方边帅,其实早得罪朝中权贵,看起来,手掌重兵,却连老婆也没能力照顾,把她个人孤零零挺着大肚子扔在京城,你凭什么让我学你,就这么过辈子。”卢东篱几乎是有些凄凉地说:“大哥,我们不要总是问国家给过我们什么,能不能去问问自己可以为国家做什么”苏凌凝视他,良久,才冷冰冰地道:“东篱,你是个好人,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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