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
“所以呀。容掌柜最怕人家上门来拜访,要是给人家混水摸鱼乘机偷了什么东西,那就不划算了。昨天才来了一个什么右公子的,手脚不怎么干净,坐了一个时辰我们就掉了十件宝贝。
“气得容掌柜说什么左呀右的公子都靠不住……唉唷。左公子我可不是说你,对不住喔。”他说到这里,突然惊觉到这些话得罪了人。连忙伸手按住嘴巴。
左奉恩一脸不爽的说:“我只是想见见容掌柜,你不必多疑。况且我们也还没来一个时辰,你尽管放心。”
他又不是笨蛋。难道会不知道他在指桑骂槐吗?
“喂!我们是来找人骂的,不是来挨你骂的!”左执玉也一脸的不悦。这根本就是是非颠倒过来了嘛!
“左公子,你们也不用多疑。我刚刚绝对没有意思影射任何人,我们掌柜的就常说了做生意就是要和气才能生财,每个上门来的不管来干么都是客人。我们自然要以礼对待。
“虽然很多人都不安好心眼。尤其是那种唇红齿白、打扮贵气的纨裤公子。更是得小心防着。不过基本上我们还是以诚待客啦。”
左奉恩瞪着他,心想这瘦子东拉西扯的。尽是拐着弯骂人。比起他的胡涂老子也没多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像是专门来讨骂挨的。
这个容掌柜不知道是何种三头六臂的人物。手底下一个打杂的就如此精明又伶牙俐齿。叫人不知如何应付。
突然一阵叮当声响起,一名少女穿过镜子。手里捧着一个大金漆木箱,快步的走了进来。
她对两人视而不见,迅速的擦过他们身边。有些诧异的娇声道:“囡囡。怎么又打扮成这样,丑死啦!还不快点换下来。弄成这样很好看吗?”
她边走边说,没有停步的带着一阵香气进了内室。
瘦子咯吱一笑,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那副神情却全然是个调皮少女。
“臭姐姐,坏了我的事。”她娇声说着,声音熟悉,原来是刚刚作画的少女。
她一笑转身,也进了内室。
“哇,天仙下凡了!”左执玉早已惊讶得眼睛都忘了眨。
他从来没被雷劈过,不过他相信感觉一定就像现在这样浑身发软!
他还以为作画的少女已经是极品,但刚才进来的少女更是美得惊人,比那名作画的少女更多添了一股成熟与妩媚的风韵。
一听见瘦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如此清脆动听,左奉恩也是吓了一跳!
而且声音熟悉得让他立刻就联想到刚刚那名少女。
明明是个妙龄的美貌少女,居然能扮成个精明利索的中年汉子,丝毫不露破绽。
这么想起来的话,刚刚的老人也很可疑,说不定也是她扮的。
她扮什么像什么的功夫实在令人咋舌。更难得的是一会就改装完毕,手脚动作之快真令人叹为观止。
这个时候刚刚走进去的容爱爱又走出来,准备将刚运回来的货搬进去。
“你们是谁呀。在这里做什么?”店里的客人也不该跑进这里来吧?说是囡囡的朋友也不像。
左奉恩心里也开始觉得奇怪了。这个美貌的少女眉眼之间依稀有些像刚刚那个小姑娘,但两个人绝不可能是母女。
“我们是来找容掌柜的。”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听说容掌柜有两个女儿呀!
容爱爱停下脚步,秀丽的小脸现出了迷惘的神色,“大掌柜还是小掌柜?”
是找她还是找囡囡呀?
“什么?”大掌柜还是小掌柜?他只知道容掌柜呀!
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内室传了出来,容囡囡隔着门帘笑道:“姐姐,这两个是傻蛋呢。别理他们。他们说娘……嘻嘻,勾搭了他们阿玛,是来找娘算账的。”
她的声音充满笑意。叫人忍不住想掀帘瞧瞧她那张笑意盎然的脸。
“那怎么可能呀!”容爱爱惊讶的说:“我娘早就过世了,除非你爹也挂了,而且还托梦告诉你,否则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容掌柜……”他娘说得清清楚楚的,开商行的容掌柜呀!
他也有叫小三子调查过。确定了才来的。
难道是弄错了?有这个可能吗?
“我是容大掌柜,我妹妹自然是小掌柜了。”容爱爱非常确定自己没跟任何人的阿玛勾搭,妹妹当然也不可能。
容囡囡掀开门帘。朝外一张望,又是嘻嘻一笑,“两个傻瓜。”
左奉恩和她的眼光一接,只见她又是淘气的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只是这个鬼脸不但不可怕。而且还非常的可亲可爱。
原来这个小姑娘因为他和执玉摆的乌龙捉弄他们呢!
他还以为她是高傲、冷漠的。原来却也只是个童心未泯的小丫头。
“你们两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寒语埋怨着。“我怎么会生出这么没用的儿子?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明明是开五谷杂粮商行的风马蚤容掌柜,他们能跑到卖洋玩意的商行找一对姐妹花麻烦,回来还一副怪里怪气、心神不宁的模样。
知道弄错了还大喊太好了?!
一点都不好!
这两个笨蛋到底是像谁呀?
什么事都一定要她亲自出马才能办得好吗?
他们明显的没听见她的抱怨指责,两个人都托着下巴出神,嘴边都带着一抹陶醉的微笑。
“我跟你们说话,你们没听见呀!”
“听见了。”左奉恩掏掏耳朵道:“额娘,你已经说了两个时辰了,难道你不累吗?”
“我说了两个时辰,你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知道傻呼呼的笑。
她伸手戳了戳儿子的额头,手腕上一串耀眼的东西同时吸引了两个人。
“那是什么东西呀?”晶莹剔透的,非常的灿烂耀眼。
张寒语把手举起来送到两人面前,脸有得意之色的说:“这是你阿玛昨晚夜不归营的代价!”
这可是西洋进贡的稀奇首饰,价值连城的钻石手链,看在它的份上,她才勉勉强强的再饶过他一次。没有离家出走让他来追。
当然她的醋缸没那么容易收起来,左极还是顶着醋桶罚跪了四个时辰。
“喔。”收了贿赂啦!原来如此,难怪他们没有因为办事不力而被严厉指责。只是小小的被唠叨了两个时辰而已。
看样子那串钻石手链又替阿玛换来了一次自新的机会,两个人大概会恩爱个三个月他才会再犯了。
想到有三个月的好日子可以过,左奉恩打从心里感到高兴。
至少他观察天象的仪器有三个月的时间很安全,不会有人来砸。
“别以为这样就安稳了。一张寒语咬牙切齿的说:”那个马蚤狐狸知道你阿玛改过自新了,一定会再来缠着他的。“
她知道自己的相公风流成性,但她爱他太深,虽然总是愤怒、难过,却怎么样都舍不得怪他、怨他,所以只好气恼别的女人。
“额娘,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铁定让那个容掌柜看到阿玛的影子就退避三舍。”左执玉突然说道。
她一听,登时眉开眼笑的说:“你有办法就赶紧帮额娘办妥,额娘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帮额娘做事哪里需要什么好处?这是儿子的分内之事呀。”
左奉恩狐疑的看着他,心里想着,无事献殷勤,非j必诈!这小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他会这样想,一向了解儿子的张寒语更加想得到。“你这孩子就是会说好听的哄我开心,不过额娘可不好意思使唤你。”
那就老是麻烦我!左奉恩哀怨的想,难道只因为他当年用爱的呼唤劝她回家,所以她还在记恨吗?
“大家都是一家人,干么不好意思呀,额娘?”左执玉讨好的说着。
“你突然这么主动,我会害怕呀。”执玉一向是站在他阿玛那一边的,非得她出动扭耳神功才能让帮她一点小忙。现在突然倒戈实在很可疑。
“额娘。”左执玉笑道:“我是真心想让你和阿玛的感情更好呀!你专心在阿玛身上,外面的野狐狸就交给我。”
听他说得诚恳,张寒语心里不由得感到欣慰。小儿子真的长大了。也懂得为她分忧解劳了。
“真是个好孩子。”唉,她感动得眼眶都要湿润了。
还是小儿子贴心,大儿子就只会给她假保证、敷衍她。
“不过……”他笑嘻嘻的说:“额娘,你可不可以先借我一点银子呀?”
“我就知道。”左奉恩说道:“要银子做什么?”
没好处他会想出力?!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当他的哥哥十七年了,早就知道他肚子里装些什么。
“当然是娶个媳妇回来孝敬额娘呀!”左执玉笑道:“再说我要是娶了媳妇,阿玛就是人家的公公,行为也得庄重一点。免得被儿媳笑话。”
“娶媳妇?”左奉恩的声音不自觉的大声了起来,他莫名其妙的想到那个作画的少女,当然也少不了执玉对人家猛流口水的馋样。
“你才几岁呀,跟人家娶什么媳妇!要娶也得排在我后面。”懂不懂得孔融让梨的精神。
“我十七岁了,为什么不能娶媳妇?阿玛十六岁就成家,比我还小上一岁。”左执玉振振有词的反驳,“至于你这个二十一岁想成家的人,你的新娘子下个月不是会来吗?”
他不是喜欢那个白痴表姐吗?干脆奶奶大寿一做完,他就顺便成亲算了,把寿字换成喜就没问题了。
“我什么时候有新娘子了?!少胡说八道。”
“哈。”这么大声的否认,难不成是想跟他抢美人?“你
答应过要娶人家的,现在想赖呀!“那可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你脑袋摔坏啦!我那个时候只有七岁,懂得什么叫做拜堂成亲呀!”他怎么知道小时候那么可爱的表妹长大后性子会走样?
他要是早知道的话,也不会跟大人吵着说以后要娶她了。
唉,他年幼无知的时候真的惹了不少麻烦呀。
而且除了姑茹之外。也没人很认真的在看待这件事情。
他更是想办法装做不记得这件事,免得碰到的时候尴尬,毕竟大家都还是亲戚,都还得见面、说话的嘛!
偏偏姑茹却不懂得他的苦心,老是很热心的想帮他把“记忆找回来”。
“年纪小就可以说话不算话呀?”左执玉道:“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你早上猛盯着人家看时我就一清二楚了。”
虽然他没时间分神去看哥哥,因为他也是目不转睛。不过他知道他一定也是盯着人家看,毕竟那是如此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我什么时候猛盯着人家看了?!”他只不过盯一下子而已,大概惊艳了三炷香时间左右。
“你就是有!反正是我先看上的。也是我先说要娶她的。”
“慢着、慢着。”张寒语笑道:“你们两个现在是在吵架吗?”真稀奇,他们从不吵架的呢。
“当然不是啦,额娘。”左奉恩笑着说,不过那个微笑怎么看怎么勉强。“执玉在做梦呢。”
青天白日的就做大头梦,想娶人家?人家一定嫁吗!哼。
“你才做梦呢,我已经计划好了如何掳获芳心,你准备叫容大姑娘弟媳吧。”他信心满满的说。
毕竟他有优秀的血缘、大把的银子,没理由追不到她呀。
“啊?!”左奉恩一愣,“容大姑娘?”
哈哈!容大姑娘?!
“干什么!我瞧上了容大姑娘不行吗?”突然笑得那么古怪。难道他是气疯啦?
“没事。”他突然觉得好笑。“你尽管放手一搏吧,虽然我也没多少钱。不过几百两还拿得出来借你。”
“你干么突然改变态度?”还笑得这么和蔼可亲?
“就像你说的,事情总有先来后到嘛!”左奉恩拍拍他肩膀。“你加油吧。”
他用最大的诚意祝福他,如愿抱得美人归。
第三章
“姑娘。”
左奉恩亮出他最招牌的灿然笑容,斯斯文文、客客气气的对着背对着他的容囡囡喊了一声。
根据昨晚的深思熟虑之后,他对一见钟情这四个字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但他不大敢随便乱心动,免得又是一个走样的张姑茹。见一面的感觉不准,因此他决定多见几面。
这也是他一大早出现在商行的原因,虽然人家还没开始营业,但店门虚掩着,他也就老实不客气的进去,熟门熟路的到了镜子后面的房间。
“找姑娘?”容囡囡头也不回。“来错地方了吧?”
此刻她正费力的开锁,准备把大箱子里的布偶拿出来,她已经排好一出新戏,准备去表演给钟楼那边守兵们的孩子看。容囡囡和姐姐容爱爱不同,她不像姐姐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反倒像是个贪玩的小孩子。
她喜欢演一些自己编的偶戏,有时候她也会自己做娃娃,掌声就能够大大的满足她。
她喜欢轻轻松松、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她不喜欢担责任,所以店里的事情都是爱爱一手打理的。
“容姑娘。”左奉恩帮她出力把箱盏打开,里面都是些眉目生动、衣饰华丽的布偶。“我是来找你的。”
她抬头看他,神情有些惊讶。“是你!”昨天的那个傻蛋。他笑容可掬,非常亲切的说:“是我。”
“买东西找我姐姐。”她侧头看他,“要是想找骂挨,那找我就对了。”
人一出名。麻烦事就跟着来。
她和姐姐都因为美貌而引来了一些觊觎,很多人上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乘机吃两姐妹的豆腐,所以久而久之她对男人……尤其是那种老盯着她看的男人很有戒心,而且一点好感都没有。
而左奉恩昨天用什么眼光看她,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以前桑德斯还住这里的时候,金发碧眼的他对这些登徒子多少有点吓阻的作用,自从他没说一声就溜了之后,害她们得亲自来应付这些无赖。
“容姑娘,你都是这样对待上门的客人吗?”这么没礼貌,一点都不懂得以客为尊、和气生财的道理。
难怪这里冷冷清清的,他来了两次也没见到什么客人上门,八成都是被她骂跑的。
不过她可以放心,必要的时候他能生出一张厚脸皮,而且很迟钝,绝对骂不跑他。
“你又不是客人。”她小嘴一撇,“别在这边纠缠不休,看了就碍眼。”
要买东西就爽快一点,她最讨厌人家绕在她身边冲着她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坏主意。
昨天莫名其妙的上们来污蔑她娘的清白,吃了她那一顿戏弄之后,今天居然有脸再来?他脸皮之厚恐怕只有贺臧贝勒之流的可以媲美了。
“我今天是特地来道歉的。”这个理由有点烂,不过还
满正当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在他那么有诚意的份上。大家做个朋友也不错。
“没那个必要。”她横了他一眼,拿起箱子里的布偶开始整理着。
“怎么会没必要?你要是心里介意,觉得我昨天冒犯了,那我吃睡都不安稳,你要是不说原谅我,我一刻也不能安心。”
“我怎么想很重要吗?”要道歉的话昨天早就该说了。~发现弄错了,一溜烟就夹着尾巴跑了,一点担当都没有,这时候才要来认错,那也太迟了一点吧!
左奉恩认真的说:“当然重要,因为我需要你。”
容囡囡脸一板,微快的说:“你说什么?!”
“男人就是这样无聊,什么恶心巴啦的话都说得出口。为什么你们自己不会觉得想吐,还能说得这么自然?”
他假作惊讶的说:“我需要你在我奶奶寿辰时去表演一趟,我听人家说你能用自制的布偶演出西洋剧码。我想讨好我奶奶。会很恶心吗?”
这是他的第二个目的。乘机替奶奶安排寿辰的庆祝节日。他听人家说容囡囡有这个才能,所以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但他也是故意说那种暖昧的话让她误会。
看着她脸上惊讶又尴尬的表情。老实说他还满愉快、感觉满爽的。
看她惊讶的神情实在很可爱,圆圆的黑眼睛,微张的红唇,像一只小花猫。
“你说什么?”她常常听到:请你嫁给我、我要娶你为妻、我要一辈子守候你之类的恶心话。
很多男人追求她,她也已经很习惯拒绝了。
不过这一个笑眯咪的男人他说了什么?叫她去表演布偶戏给他奶奶看?他把她当什么了呀?
为什么她得去帮他彩衣娱亲呀?她又不是专门在表演的戏班,她只是喜欢说故事给小孩子听而已呀。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真是个混账东西。
左奉恩不介意再说一遍,“我说我奶奶的寿辰快到了,想请你去表演。还有,为了演练方便,这段时间就请你先在寒舍暂住吧。”近水楼台总能得月了吧?
就算近水楼台之后发现月亮不怎么适合摘下来,那他也能及时抽身,从此对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嗤之以鼻。
“我不要!关我什么事呀!我又不是戏班子,再说我干么得住到你家去?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我还要不要留点名誉给人家探听呀。”
一个未婚女子放着自己的家不住,跑到一个笑嘻嘻的傻瓜家暂居?她又不是吃饱撑着,给人家说闲话的机会。
他看了看周围各色的洋玩意,笑道:“你卖洋东西,脑袋里装的观念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是为了工作方便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怕人家说闲话?
就算被说了。装做没听见不就好了。相信装傻她很会,应该用不着人家教。
“我的想法和我卖的东西没关系。”谁说卖洋货就一定要思想像洋人般开通?
她就是很守旧,不行吗?
“那么你来是不来?”
惊讶是一定会的,可是她不觉得这个工作很吸引人吗?
很有挑战性——因为他奶奶挑剔到了极点,绝对不会随便就说精彩。
很刺激——他天天都会告诉她计划有变动,她可能需要准备新的戏码。
很有尊严——他绝对不会给她很多薪俸,用钱来侮辱她。更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很价值的单身汉——左奉恩公子,日夜作陪。
“不去。”真是个不正常的男人,他怎么会以为她会对这个邀请兴奋、高兴,觉得他慧眼识英雌,觉得自己被重用了?
她只喜欢表演给小孩看,他们真诚的掌声和真心的欢迎,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满足她的虚荣心。
他很大方的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女人就是这样,遇到重要的、幸运的事就开始脑筋不清楚了。
“留给别人吧。”她把拿出来的布偶装到另一个可以背的箱子里,有点不耐烦的说:“我要关店门了。”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是今天真的不做生意,还是你不想理我?”
“后面那一个。”这个人很烦,而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不受欢迎、很讨人厌吗?
“那我猜得还真准,一屁弹中!”
容囡囡瞪了他一眼,心里骂了一句——低俗!
等左奉恩走出来,她才把店门关上,要等到重视睡眠的爱爱起床之后,洋房才算开始做生意。
“其实我是来买望远镜的。”
等到她关妥了厚重的玻璃彩门之后,他才笑眯咪的冒出这一句。
她瞪他,“不卖。”
真是个找碴的王八蛋,她门都关了才说要买东西,他看不出来这个门不好开吗?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回来再买。”反正他有得是时间。可以慢慢的跟她耗。
人家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果然一点都没说错。
“那你慢慢等吧。”她敷衍的挥挥手。自顾自的走开。
可是左奉恩却跟了上来,与她并肩同行。
容囡囡一停步,没好气的说:“跟着我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他一脸的无辜表情,“等着买望远镜哪。”这个理由够正当了吧?是生意人都不应该拒绝的,谁会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呀!
“买望远镜巴着我干什么!”跟前跟后的,只差没有流口水摇尾巴,否则就活像只哈巴狗了。
她看他八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一定是跟贺臧贝勒一样。专长是寻欢作乐。兴趣是调戏妇女。
“不巴着你怕买不到。”
“你在门口等一下,待会我姐姐就会起来开店了。”买了就快滚,有多远滚多远。省得看得她心烦。
“站在门口等?那多无聊呀!”他一脸慎重考虑着,但还是摇摇头。
“跟着我也没有趣到哪里去。”要是她火了。绝对不会吝啬不给他一顿“粗饱”的。
“有趣多了。”他咧嘴一笑。“风光更是明媚多了。”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不住的点头。只差没有流口水叫好了。
“懒得理你。”她扭身就走,不管他还是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老天怎么不打个响霄下来劈死这种无赖!”
死一个少一个是非,世间也多一份清静。
容囡囡最讨厌人家用那种眼光看她了,她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不用这些臭男人老是用色迷迷的眼光来提醒她。左奉恩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她的微嗔薄怒更有一番韵味。
他原本觉得她异常的有距离感,似乎是高岭之花似的,没想到原来她有这么多的表情,变化丰富,让她整个人更加的生动而有活力。叫人舍不得不多看她几眼。
容囡囡才刚转上鼓楼西大街,迎面而来的一队人马立刻叫她退了好几步。
“遇上了讨厌鬼!”
真是晦气!早知道出门会这么倒霉遇到这个王八蛋,她就应该先翻过黄历再出门的。
来者正是自命风流、自以为英俊潇洒、卓尔不凡的贺臧贝勒。
她还真是不幸到了极点。
被这个又色、又蠢、又笨、又臭、又不要脸的贝勒看上,像牛皮糖似的,怎么样都甩不脱。
她退了几步,后面的左泰恩也不客气的让她撞上一撞,嗯……果然是软玉温香,感觉还挺不赖的。
容囡囡用力的瞪了他一眼,才连忙往路旁药铺的木制招牌后一躲,神色紧张的凝望着那群人走过。
看他们抬了一大堆礼盒、又是往洋房商行的方向去。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出来得早,侥幸逃过了一劫。
有的人就是那种无法无天、软硬不吃、仗势欺人的混蛋,对这种人她是丝毫不留情的。
上次贺藏贝勒被桑老大装神弄鬼,吓得病了三个月不敢再上门纠缠,现在八成听说桑老大不在,所以又来1罗唆,逼她下嫁了。
左奉恩也目送着那群人招摇过市,看他们的打扮和架式非富即贵。应该不是寻常人。
他好奇的问:“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干么躲?”
“你才做了亏心事!”她从招牌后面出来,拨了拨头上沾到的蜘蛛丝。没好气的说。
她只是不想在大街上跟那贺臧贝勒拉扯,或是破口大骂,坏了自己的名声。
“没做亏心事干么要躲?”
“关你什么事?你不觉得你很烦,像一只聒噪的乌鸦,你上辈子一定是哑巴,这辈子才会话那么多,想拼命的说个够本。”
“我是关心你才问,何苦出口伤人。”他好受伤呀,还好他一向身强体健,否则只怕心碎而死了。
“你再罗哩罗唆的,我不只会出口伤人。”她凶巴巴的威胁着。
她还会出脚伤人!不相信的话去问贺臧贝勒,他有过切身之痛。
“难不成你还想打我?”这么凶,这可跟她的花容月貌不相称哪。
“你再罗唆的话就会了,哼。”她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往钟楼守兵聚居的大宅院走去。
她熟悉的穿过各个胡同,左奉恩紧紧跟着,这胡同就像迷宫,要是不常来,恐怕会有迷路之虞。
容囡囡大概常常来,瞧她走得像在自己家的厨房般的熟悉。
她东拐西弯的进了一座四合院,两三个梳着双髻的七、八岁女童正在踢着毽子玩,一看见她来了,纷纷又叫又跳欢呼的围了上来。
“囡姐姐!”她们大声的呼喊着。“囡姐姐来啦!大家快出来呀!”
一时之间,从各间屋子里不断的跑出小小孩童。个个兴高采烈的,转眼就把娇小的容囡囡给团团围住。
几个比较大的孩子还争着帮她背木箱。
“囡姐姐今天要说什么故事?”
身为下九流守兵的孩子过的生活是困苦、贫乏的。因此容囡囡十天一次的表演成了他们每天睁开眼睛最期待的事情。
“今天要讲的是守信的故事,大家赶紧排排坐好。”
孩子们乖巧的围着她坐下来,她将箱子打开来,在箱盏下面四方一扳,隐藏的木片就弹开来,变成了一个活动的戏台。
她熟练的用两根铁棒插人箱边的暗洞,挂上一块有山有水的画布。
左奉恩发现那便是她昨天所绘的图,原来是用在这里。
她这么大费周章的准备。又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过来,跟这些孩子聚在一起是想干么呢?
容囡囡接下来的动作解答了他的疑问。
她躲在画布后面,一个儒生打扮的布娃娃笑容可掬的朝小小观众们鞠了个躬,她开始用她好听的声音说着,“大家好,我是尾生。”
“你们现在还不认识我,不过待会就会对我很熟悉了。”
“我是春秋时代的鲁国人,在战国策里有提到我的故事喔。今天我就是要告诉你们我的故事……”
于是她开始操纵布偶,精彩的演出整个故事。
有一天,尾生和人相约在桥下,可是不知道是那人忘记了,还是有事不能来,约定的时间过了,那人却始终没来。尾生为了坚守信诺痴痴的在桥下等,结果洪水突然来了,他还是抱着桥柱不肯离开,结果就被水淹死了。
这就是抱柱信的由来。
左奉恩这才明白,原来容囡囡是在借着偶剧教导这些孩子守信的精神。
尽管他认为为了一个信诺而送掉性命,这种行为太过迂腐拘泥,但是精神却是值得赞扬的。
偶戏演完了,容囡囡笑嘻嘻的跟孩子们讨论互动着,完全把他这个跟屁虫抛到九霄云外了。
左奉恩突然觉得,她比昨日初见时更加美上三分。
她那专注而恬静的笑容,让他原本平稳的心跳逐渐加快。
第四章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容囡囡一脸的不耐烦。
这人从早跟到晚,从大街跟到小巷。每次她回头就会看见他笑咪咪的跟在自己身后。
平常她是理都不会理这种跟踪狂,可是这个左奉恩却老让她莫名其妙的频频回头,想确定他到底还在不在。
“我也不知道。”
左奉恩肩一耸,两手一摊,“或许跟到你肯答应我为止吧。”
什么?
那她要是一辈子都不答应去帮他彩衣娱亲。他岂不是要跟上一辈子?
“我不答应!”
她站在洋房商行的玻璃门外,没好气的说:“望远镜拿了就快滚,不许再跟着我了。”
早上他说要买望远镜。虽然店里的生意都是姐姐在招呼的,不过她不介意为他破一回例。只要他别再跟着她就好。
“不行。”
他一口拒绝。正经八百的说:“我阿玛虽然常常被家法伺候,不过我可从来没尝过那滋味。”
人家他从小就是乖巧的孩子,从来都不用家法伺候。
容囡囡一呆,怎么他的回答这么奇怪,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跟着她和他阿玛、家法有什么关系?
她圆圆的黑眼睛闪过一丝诧异,“那又怎么样?”
“我阿玛交代我奶奶的六十大寿一定要办得地老人家开心满意。”
他轻叹一口气,“否则我是难逃家法伺候。”
她一甩头,“就算你被打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你心肠真硬!”
他一脸受伤的样子,“这样都不心软?”
“对,我就是铁石心肠。”
尤其是对无聊男子。
“不能商量的?”他讨好的问着。
“不行!”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演布偶戏是我自己高兴、喜欢的兴趣,我不需用这个赚钱。”
“这个你放心。”他马上给她保证,“我绝对不会付钱给你的。”
还真是个清风亮节的小姑娘,那他当然也舍不得用银子侮辱她。
“你……”
她瞪他,“无聊!正经一点会怎么样?”
一点都不好笑,她最讨厌人家油嘴滑舌了。
“正经不好。只有让你耍着玩的份。”
他再叹一口气,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昨天我要是聪明一点,也不会上了你的大当。”
“笨蛋。”连要找碴都会弄错人,真不知道他能办什么大事。
她伸手要去推门,左奉恩闪身往她身前一拦,脸色非常诚恳的说:“容姑娘。”
这下子不使出绝招不行了。
凡是女人必定同情心充沛,他就不相信哀兵之计没用。
“我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只怕没几年可以活了。”他神色有些哀伤的说:“如果不是很为难你的话,我真的、真的很希望你的布偶戏能够在她寿诞时让她大大的欢喜一天。
“这不是为了我。如果我之前有得罪你的地方,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有方法可以表达我的歉意。我真的很愿意去做。”
“希望你能重新考虑这件事,不为什么。就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
这么说可真是对不起精神健旺、身强体壮的奶奶,依他看来她活到一百二十岁也绝对不是大问题。
容囡囡看着他,他眼光是那么样的真挚而诚恳,她一向心肠软,就算有时候嘴巴不肯示弱,但心里早就软下来了。
严格说起来,这个左公子其实也没有对她不礼貌过。
反倒是昨天因为说错了几句话。让她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扮老人戏弄他。
而她扮成老人时,另外一个少年对她多不客气呀,可他对她还是客客气气的,平常他应该也真的是很尊敬老人家的。
更奇怪的是他对她纠缠不休的理由虽然令她感到很可笑。但并不会觉得厌烦。
他觉得她的布偶搬得上抬面,老实说她有一种被认同的快感。虽然她永远都不会亲口承认的。
“我会考虑、考虑。”
左奉恩一听她要考虑。高兴的笑了,“好,那我明天来听你的回答。
“再加把劲。来一句感性的,”我奶奶知道了,一定高兴得睡不着觉,我马上回去跟她说。“
她总不忍心叫一个老太婆失望吧?那多残忍呀!他早看出来她是嘴巴硬、心肠软。
“我还没说好。”
她平常都只演给小孩子看,每个故事后面都有一个意义。
她用这种方法教导那些与读书识字无缘的孩子们。
容囡囡嘴里虽然说要考虑,但心里已经开始计划了。
左奉恩开心的冲着她一笑,那模样还真像个第一次吃糖的小孩,“明天见了。”
她本来打算进去了。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是要买望远镜?”
“是呀。”
他倒退着走,向她挥手。神情是雀跃的。“明天我再来拿,顺便帮你拿东西过去。”
“想得美,我又不打算去!”说得那么笃定做什么,她可是什么都没有答应过。
容囡囡走进店里,才将箱子放好容爱爱就迎了出来,“谢天谢地。”
“怎么了?”
干嘛一看到她就说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你一早就出门了。”
容爱爱一脸轻蔑的说:“真是好福气呀,没遇到那个‘脏’贝勒。”
她噗哧一笑,“我就知道。”
还好她闪得快,只是可怜了要做生意所以留在店里的姐姐了。
“你不知道。”
容爱爱笑着摇头,“贺臧贝勒是走了,不过钱媒婆可是还在里面坐着,连日子都帮你看好了。”
那个钱媒婆可是出了名的难缠,是个不要脸又无耻的泼妇,她不像以前那些媒婆那么好吓唬,也没那么容易被请出门去。
容爱爱把早上的事笑着说了一遍。
贺臧贝勒对囡囡有意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上次还欺负她们是弱女子,居然派了凶狠的家丁来绑人。被她一状告到顺天府去,他才不得不快快的放人。
她熟识的达官显贵不少,也不怕一个蛮横的贝勒。
或许他知道了旁门左道动不了姐妹俩,因此就老老实实的来求亲。只是已不知道被拒绝了多少次了。
今天他来时还挺客气的。只不过没见到囡囡。又让她讽刺了几句就发了脾气,硬把聘礼和媒婆留下,说了下个月初三要来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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