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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多活动活动,偶尔跌一跌,也用不着没事胡思乱想。

  我向保安出示了证明,保安没怎么见过我,狐疑地多瞧了我几眼。

  白君瑞扶着我走了几步,我挣了挣手说:“我自己能走的。”他若有所思地瞧了瞧我,终究还是叹息一声。

  “林子馨林子馨小姐”护士翻了翻资料,末了抬头,眼神有些怪异地瞧了瞧我们,我将证件递给了她。护士接过瞧了瞧,才柔和地说:“请跟我走。”

  我和白君瑞尾随着她走到了另一栋楼,护士的态度很是随和,间中也只说了几句:“林小姐的情况很好,尤其这两年。”

  “有时候和一般人其实没什么两样,我相信再过不久,林小姐一定能康复的。”

  护士突然回过头,“任先生也很常来探望林小姐,其实院方也希望家属多多和病人接触,另外,以林小姐的情况,其实是不用重度隔离,只不过”

  到了第四楼,护士笑着说:“到了,走到前面尽头左转就是了,七四九号房。”像是怕我们误会什么,那护士又急急解释:“抱歉,任先生其实有交代过,他来的时候不希望外人打扰,可是既然是任小少爷,我想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我点了点头。

  白君瑞突然拉过我的手,眼里有着担忧,欲言又止似的。

  护士又说:“白先生请和我回到前面的会客室。”

  白君瑞只好看着我,说:“那我到那边等你,你好了就回去那里找我。”

  我“嗯”了一声。

  其实,我的伤恢复得挺好,就是不知道原来用拐杖确实挺吃力,走多几步就有些喘。

  四周静谧得很,显得每一步都如此响亮清晰。

  七四九号房的门,是微微敞开的。

  里头隐约有音乐传出,随着风声,有些不清晰。

  听不出是什么音乐,有点断断续续,却是柔和如水。

  我深吸一口气,手颤了颤,极其小心地将门推开。

  我记得,我妈说过,她念书的时候,喜欢跳舞。

  不过,她其实不怎么能跳——后来我想,或许我的舞技很憋足,就是遗传我妈的。

  我妈也告诉过我,她最美的恋情,就是从一只舞开始的。

  听起来很浪漫。

  但是,我却无法否认,在我眼前的,是怎么一个绝美的画面。

  我只是站在远处看着。

  我妈的长发整齐地梳起,上头还别了发饰,闪耀的水钻,落地窗外吹进的风拂过她的发丝,她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将手搭在眼前那人的手上,紧紧交握着。

  随着舞曲的结束,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慢慢地舞着最后的华尔兹。

  静谧地,沉静地。

  她的眼神似乎诉说着——

  这就是她这一生中,最美的爱恋。

  这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我木然地站着,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脑海里渐渐地窜连起来。

  只不过,在这美丽的背后,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似乎是我长久以来的信仰,在这一刻突然全部瓦解,化为灰烬,慢慢地散去。

  一直到前一刻,我还是不愿意相信的。

  我一直坚信着,那份资料是错误的,毕竟没有一个确切的证据

  我妈一直爱着我爸,从上一世,一直到现在,我都坚信着。

  不管她怎么对待我,不管她有没有将我视为她的儿子,我终究认为,我原来的家庭还是幸福的。

  我不知道我此刻是怎么样的感受,但是,当那双如同深潭一样的眸子对着我的时候,我本能地回望着他。

  我想,这合该是我第一次,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的双眼。

  然后,看着他哑口无言地看着我,近乎着急地放开他怀中的女人。

  他唤了一声:“祺日?”

  我

  我慢慢地抚了抚额,身体像是自主地,拿着拐杖,几乎狼狈地背过身去。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这不可能

  “祺日!祺日——!”

  不对。这些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啊——!”我脚步太急,猛地整个人向前倾去,摔倒在地上。

  我的手让人扯着,下意识地,我急急地甩开。

  “祺日!”

  我奋力地挣脱他的手,就像是记忆中,那封尘的画面。

  “放开!放开我!”我猛地惊叫一声:“任潇云你放开我!!”

  我仰起头,喘着粗气,直直地看着他。

  他怔了怔,颤颤地伸手来,正要碰触我的脸的时候,我急急避开。

  我听见后方一把声音传来。

  “谁来了?谁来了——”

  我妈小跑着过来,脸红地看着任三爷,然后回头瞧着我,眉头皱了皱。

  “你是谁啊?”

  “你说话为什么这么大声,好没教养,我不喜欢你。”她毫不忌讳地拉着任三爷的手,摇着道:“我们去摺纸鹤,你说过今天要陪我的——”

  妈

  妈妈

  我看着他们两人,胃里一阵翻搅,就像是要作呕一样。

  任三爷猛地拉着我的手,“祺日,三叔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我却是仿若未闻。

  我的手按着腹部,另一手掩着唇。

  “祺日、祺日,你听三叔说,祺日——”

  这到底是——到底是——

  他突然将我拦腰抱了起来,不管我怎么挣也挣不开。

  就像上一世那样。

  那屈辱得我无法忘记的一段记忆。

  那是我无法忘记的梦魇。

  我奋力地推着他,甚至是捶打着,在他面前却依旧是徒劳,一如当年。

  我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一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一只手抚着我的发丝,五指在我发丝间穿梭。

  我松口,仰头怔怔地看着他。

  猛地,我奋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走离几步远,末了,伏在草地上干呕。

  然后,我像是用尽了力气,冲着他大吼:“不要这么对我——!!”

  他怔怔地看着我。

  最后,仿佛是看到什么极其怪异的场面,睁大了眼。

  我顿了顿,颤抖出声:“你明知道我我和你是——是——”

  是——

  要脱口而出的话,蓦地嘎然而止。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着上方。

  最上方。

  四楼的窗口。

  那是

  我瞧见,我妈坐在窗口边,晃着腿,看着下方。

  她摺着纸鹤,然后,一只只地随风放着。

  然后,她突然微微一笑。

  靠着窗,慢慢地站起。

  我记得,上一世,我妈是意外去世的。

  那时候我还在初中,我妈走得突然,我完全还来不及感到忧伤,她的脸就在我的脑海里模糊起来。

  我看着她,全身发颤。

  “妈”

  我唤着她。

  “妈——妳、妳别乱动——”

  妈

  妈妈

  “潇洋————”

  我瞧见她,慢慢地张开手臂。

  轻轻地跃起。

  像只展翅高飞的鸟儿。

  第十二回

  重生之沉云夺日

  『主耶稣说:‘耶和华所配的人便不可分开。’』

  美丽的新娘,头上戴着用鲜花作为点缀的发饰,洁白的婚纱随着微风而轻扬,伴随着清新的花香。

  新郎穿着白色的燕尾服,打着黑色的领结,从新娘父亲的接过那只纤细的手。

  神甫为他们宣读并做见证。

  这一生一世的爱情,因为今天而完美。

  当将那小小指环,套进对方的无名指上时,这就意味着,将自己的人生,交托在对方的手上,互敬互爱,直至永生。

  操办完葬礼,还有一切琐事,已经是一个星期多之后的事情。

  白君瑞在新加坡逗留了将近一个季,后来听说是舒伯伯催得厉害,怎么样也得赶着回去。舒媛早在之前就已经先回美国,据说电话来了不少,知道王筝已经出国留学的时候,还闹了好一阵子,让舒伯伯很是头疼。

  或许是最近的事情太多,大考在即,程辰被程将军锁在家里溜不出来,到后来,也就只有我和老何还有几个公司代表去机场送机。

  白君瑞临走前说:“别墅的花圃缺少一个园丁。”

  白君瑞又说:“我想,在它们全部枯死之前,我必须勉为其难代为照顾才行。”

  我正打算和他探讨关于失业率增高的问题,他一改素来微带轻慢的笑容,收敛神情,轻声说:“你并不是毫无选择,要是你同意的话”

  他走过来,不动声色地俯身,附耳轻声道:“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

  我转过头对着一边揉眼不止的老何,正经八百地说:“报告,有人图谋拐带未成年少年。”

  老何登时一个机灵,窜到我跟前。

  白君瑞噗哧一笑,摇了摇头。

  回到主宅的时候,我从大门走进,偌大的屋子里一盏灯也没开。

  我眼神不太好,尤其是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

  老何还在停车,我只能一拐一拐地走着,摸索着开关。

  “小少爷。”

  前方突然传来一把声音。

  我的心突地一跳,猛地回头。

  如婆站在楼梯口,对着我问问弯了弯腰。说:“老夫人在二楼的房间等您。”

  我不由得一顿。

  任老太和任三爷的争执白热化之后,她几乎再也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平时就是见面也只是我单方面地唤一声。

  我妈的葬礼,任老太也以身体不适为由缺席了。

  我站在门前,调整了呼吸,才敲了敲门,握着门把的手颤了颤,低头抬步走了进去。

  任老太坐在桌案前,似乎在翻阅着什么,神情专注,鼻梁上架着许久没戴的眼镜。

  房里有些闷热。

  我斜眼看了看紧封的窗,手指揪着裤子,喉咙干涩地唤道:“奶奶。”

  她抬了抬头,看着我,嘴角轻轻一抬,说:“日娃,来。”

  我看着她,任老太又说:“怎么呆站在那里,过来奶奶这儿。”

  “奶奶”

  任老太摘下了眼镜,那双浑浊的眼,看着我,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声,捏着眉心说:“也是不能怪你,是奶奶的错,才让我们祖孙感情这般生分了去。”

  “没、没有的事奶奶。”我脱口道。沉默一阵,我走近她。

  任老太瞧着我,频频点头,拉着我站到她身边。我顺着她的目光,瞧着她手里抓着的那本相册。

  “日娃,你看看——”

  我看着那些照片。

  任老太指着其中一张,“日娃瞧瞧这是你满月的时候,看看,多可爱的孩子。”我点了点头。

  “来看看这张,你看”她一张张指着,我慢慢地往下瞧,目光停驻在最后一张。

  任老太搂着我的肩,说:“奶奶知道,日娃是个好孩子。”

  那张照片,我妈垂着头抱着我,笑着亲吻我的额头。

  “乖孩子,看看,都吃了多少苦。”任老太拍抚着我的手,轻声说:“这些日子,奶奶也想清楚了。”

  任老太合上相册,别过头,从抽屉中取出一叠资料。

  我双手接过,低头略微看了看,不由得一愣。

  任老太拍了拍我的肩,说:“拿去看看吧,这几所学校都是最好的,喜欢哪一间就——”

  “三爷!三爷您不能——三爷——!”

  外头传来如婆急切的叫唤声,我望过去的同时,那庄伟的门突然被人“砰”地用力推开,发出一声悲鸣。

  任三爷直直走了进来。

  “三爷,哎!您这是、这是”如婆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