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已经疼得不知该去关注哪里,两颗硕大的泪珠从他眼角溢出。他万分庆幸,感谢眼前极幕肪逞诟橇俗约旱木教?br/>
接应的四鹏探进半个身子,奋力一扯她手。下面的顾唯也撑起双臂,托住她鞋,借助这一拉一送,田璃成功爬出车厢。
“你,老顾。”四鹏又趴回车门处接应。
顾唯的脸色逐渐惨白,提在心口间的一口气,丝丝缕缕卸得无形,呻吟道:“不行,我……脚卡了。”
匍匐在车厢边的的田璃听了,惊恐地问,“啊?那怎么办?”
四鹏猛的一拍车门,“等着,饿找人去。”
隔了几百米远的地方隐隐亮着微弱灯光,说不清是公路道班还是民居,他一瘸一拐往那里奔去。
田璃站在车外,黑得吓人的夜幕中,她茫茫然回味刚刚的死里逃生。汽车仿佛变形怪兽,狰狞地卧着,皮宝宝成了怪兽吞噬掉的食物,哭声真切地从里面飘出来,听着凄厉。白天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转瞬却是如此惨烈。从噩梦中醒来的田璃象是转瞬跌进另一个梦魇。
夜间气温降得很快,站了没有几分钟,她湿透的衣服变得又冷又僵,分分秒秒夺去她身上的热量。
“田璃,你给我妈打电话,我有话跟她说。”皮宝宝象要开始托付后事。
田璃艰难地又爬回车上,从车窗往里张望,“宝宝,没事,四鹏去找人了,等他一回来……”
皮宝宝咧着嘴嚎叫,“他是找人还是跑啦?扔下我们在这儿,没人管不是死定了。”
田璃也慌了,“不会吧?”
“胖子,你、省点力气。”半天没有出声的顾唯发话了,田璃听着他的声音,感觉象是受冷打摆子那么又抖又颤,“四鹏、想跑等不到这会。阿璃,你不、要离开车子,也许周围有野、兽。看好时间,半、个小时他不、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抛开爱憎怨怒,田璃选择相信顾唯,毕竟他年长几岁,处理问题的能力强于她和皮宝宝。她接着安慰他,“宝宝,你别哭了,保存体力,即使四鹏溜了,咱们也能安全地回拉萨。你相信我。”
说着,夜幕中出现两道手电筒似的强光,仿佛另一个穿破黑暗滑行而来的怪物。田璃尖叫,“有车来了!”
公路比他们所处的位置高出几米,因为没有路灯,路过的车辆很难发现他们。她一边跌跌撞撞跳下车,一边喊着,“有救了,我看到车了。”
“小心!”诉说某迪崂锎龉宋u兜貌怀梢舻幕啊?br/>
没人应答,夜幕中只有碎石头哗哗的响动。
十八
四鹏带着人备足工具回到事发现场,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已经开始的营救。田璃拦下了一辆军队运送物资的卡车;子弟兵超有效率;倾斜的车厢很快摆正了位置。
见四鹏回来,田璃惊喜万分;张着两手小鸟似的向他奔过来。不想四鹏实打实被她吓坏了;她简直没个人样。脸上的血不用说,他早见过;问题是手上,鲜血淋漓看不到手掌的颜色;他离开那会明明是正常的。
“田……你咋的啦?”
田璃又哭又笑;象是检讨错误;话也颠三倒四;“我笨死了;没看到隔着不远就有路,爬了半天,爬两步退一步,着急,使劲爬,怕车走了。”
四鹏费了半天劲终于弄明白。天黑,她从沟里往上爬时,被护住路基的石块折腾惨了,带有棱角的石块扎得她两手血淋淋。而等卡车驶到他们出事的地方时,她蓦然发觉隔着不远即有一道石阶。
田璃瘪着小嘴,抽抽噎噎委屈极了,“我觉得自己挺勇猛的,真的,爬的时候一点不觉得疼,结果看到那个台阶……就疼了,疼死了。”一说完,她又要痛哭的架势,对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疼……”
“勇猛勇猛,那也是勇猛。”四鹏赶紧安慰她,他没敢说,眼泪从她血糊糊的脸上滑下来,冲出两道白色的小沟沟,别提多恐怖了。
鉴于田璃脸上、手上都是血,骇人程度更甚,四鹏没等其余两人,先送她到附近卫生所包扎。
出事地点距离拉萨只要四十分钟车程,脱离险境的皮宝宝和顾唯直接送到了拉萨医院,两拨人汇合已是后半夜。
四个人里,皮宝宝的伤最重,右小臂骨折;顾唯稍次之,左侧脚踝骨裂;四鹏受了安全带的庇护,大多是深浅不一的擦伤;说起来田璃的状况不轻不重,先前脸上的血看着厉害,其实是与顾唯胸口撞击出的鼻血,算是虚惊一场。糟糕的是后来求救时留下的伤口,横七纵八的全是血口子,布满整个手掌。她最爱惜手,见这般状况跟天塌下来似的,悲痛欲绝。直到跟皮宝宝他们在急诊室汇合,眼泪是始终没断。
四鹏自知是犯了重错。光顾着跟皮宝宝聊天,那个角度不刁钻的拐弯只要稍加注意,不致酿成祸。挺开心的活动弄成这种局面,一想就糟心。但眼下他没心情考虑这些,他得找点能让注意力转移的事情,好分散一下自己的焦虑。他选择了一件闲事,他对顾唯说:“你对田璃客气点儿,她手疼,哪也不能摸哪也不能碰,她哭一路了。”
果然,闲事有效止住了顾唯呼之欲出的火气,他直着眼睛问:“伤到骨头了?”
“没,大夫说都是小伤口,要是恢复得好,大概有两三天就没事了。”
那边,田璃泪汪汪站到皮宝宝身前,展示给他看两手的惨状,涂满药水的手斑斑驳驳,她只能保持十指朝天的姿势。过了危急时刻,她的英勇烟消云散,兼又傻傻地错过台阶,那股沮丧劲儿别提多难受了。
皮宝宝也把打了石膏的右臂给她看,要求安慰。两人头对头哭做一团,生离死别一样。
顾唯抱着氧气袋,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头疼的状况得到控制,这会儿除了脸色苍白些,精神大抵恢复了正常。他和皮宝宝的床比邻而居,隔了不到半米,那俩人哭声传进他耳朵,一长一短,一高一低,排练也练不出这份默契来。
顾唯神游天外,自己闷头整理思路,想琢磨明白奋不顾身的由来。危险来临的那一秒,有悖于脑子里的恨意,他身体里的本能是要护她周全。似乎头脑和身体是分裂的两部分,各有一套行动体系,不能兼容。可惜,经历过剧痛洗涤的大脑,恍若已碎成零星的积木块,怎么也拼凑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他眼睛挑开一道缝,打量着田璃。鲜亮水灵的藏族裙子折腾得已看不出原来面貌,加之她那清理的不干不净的脸蛋,跟丐帮的小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不过,反倒比原来多了几分烟火气。她打扮得精致工整时,美则美矣,却象娟人,少了生动灵气。
看了一会,他看烦了。皮宝宝越哭越来劲,盖过田璃,哭出抑扬顿挫的高低音了。田璃端着两手,笨拙地用胳膊肘替他抹泪。四鹏劝了几句,发现没效果,臊眉搭眼的垂首而立,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放下氧气袋,一招手叫过四鹏,悄声吩咐他做件事。这下,四鹏的焦虑又减轻了。
哭得累了,田璃的眼泪先收了势,她嘱咐皮宝宝,“不许给我爸打电话,要不他马上来拉萨揍你一顿。”
皮宝宝也反过来叮嘱她,“你也别给我妈打,让她知道了明天就敢飞来。”
攻守同盟订立后,他们暂时缓了口气,接下来又有点犯难,下面该怎么办?说好是出来玩的,结果带了一身的伤,这模样回家怎么解释?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瞅着。
“反正我学习不紧,再请假也没事。我就说采风呢,等养的差不多了我再回家。”研究生在读的皮宝宝先有了对策。
“我也不怕,大夫说我年轻伤口长得快。有几天就能好。我爸发现不了。”田璃的脑筋也跟上了。
皮宝宝挂着两行热泪乐了,“你没事我可要烧高香了,不然田叔得骂我狗血淋头的。”
四鹏站在旁边插话了,“那个,不说狗血,人血得擦擦。”他端了一盆热水,崭新的毛巾,他对田璃讨好的一笑,“你,脸上不干净。”
田璃知道自己的尊容吓人,她一挑下巴吩咐皮宝宝,“你给我擦。”说完,意识到他打着石膏不方便,转头对四鹏说,“麻烦你洗好毛巾,给宝宝。”
四鹏早等着她这句话,马上哭丧着脸,“饿的手不能沾水,你瞧,挫掉老大一块皮呢。对了,老顾,你,你来帮个忙。”
不消他说,顾唯已经单腿撑地站到了田璃身后,不容得她反应,一手勾住她脖子,毛巾紧跟着捂到她脸上,先挡住她那双眼睛再说。表面上他做得理直气壮,心里却是龇牙咧嘴地跟自己较劲,先是骂自己贱,然后又祷告小丫头别撂蹶子,看在自己体贴入微的份上,承下这份心。
他心里翻腾可手不敢用力,轻轻柔柔,剥鸡蛋壳似的把一张白净的小脸完完整整蹭出来。
奇怪的是田璃一直乖乖站着,极其配合。在外人眼里这是幅很温馨的画面。顾唯却是越擦越灰心。他了解田璃,知道她赖兮兮贴近自己时身子多软,棉若无骨的双手又是多轻。此刻,他搭在她颈后的手,分明感受到肌肤下硬梆梆的力度,那是强忍不适的绷紧,就象她拼了劲抵抗,不让自己摸她。
先前的誓不两立还历历在目,顾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鲁莽,接下来的结局毋庸置疑,不外是挖苦一番或是狠啐他一口。
顾唯有了破罐破摔的绝望。他索性放慢手里的动作,一边擦一边端详这张相隔了五年的脸。毛巾象是他另一只手,轻柔地在她额头、脸颊、嘴角摸过,一咬牙,他又借助它摸上了她的唇。她微仰起头,双眼紧闭,两片毛茸茸的睫毛覆盖到下眼睑,他咽了下口水,接着用毛巾压了压它。
五年,她哪都没变,又好象哪都变了,他既熟悉又陌生。刚刚琢磨不透的问题也有了答案。这个女人,他报复她,怨恨她,想尽办法打毁她即将到手的幸福,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她辜负了他。辜负了他倾注在她身上的光阴和感情。但是……顾唯想,但是没人逼他这么做,爱和救都是心甘情愿。既然如此,再纠结那些相悖的举动又何必呢?他们已注定是陌生人,等天一亮,路归路,桥归桥,各不相干。
至于来拉萨的目的,更没有提的必要。怎么能把田怡心的醉话当真呢?田璃不可能读大学的同时生孩子。自己糊涂,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巴掌大的一张脸,再怎么拖延时间也擦不到地老天荒去。
他收回两只手,攥紧了毛巾。他想好了,任她怎么说罢,没必要再去争那个上风了,前尘旧事都不提了。
只听她说:“谢谢。”
象是蹦极跳,要在转瞬之间经历最低与最高的反差,一颗心揉搓到扭曲变形。他惊喜交加,想笑又想答她的话,一心二用的结果是他气没喘匀,吭吭地咳嗽起来。
四鹏手疾,立马接过毛巾,搀着他坐回床上。
田璃跟过来,摊着手掌的样子象托了两块年糕,“我是谢谢你救我一命。”
顾唯敛下眼皮,看着她的手,“应该的。”其实,他是不敢看她眼睛。他有预感,一旦眼神交汇,她肯定要说点什么的。现在的顾唯不期待她开口。
可事情偏不按照他期望的发展,田璃果然是有话说,“我谢你是出于良心。可你知道吗?我真的讨厌这样,因为你搭救了我,就能以恩人自居,然后你凭着这点,再对我没完没了的纠缠,象刚才帮我擦脸那样。我一想起来就恶心。”
眼泪慢慢渗进顾唯眼里,雾蒙蒙地在她手前罩了层薄纱,任凭他用力眨动也消散不开。他索性扬起脸,让自己的狼狈无遮无拦呈现在她眼前,“对,我救你是图你报答。不过你不用担心,回报很简单,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深吸口气,“我们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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